貓一樣的少女

翌日。

天還未亮，我已經蠢蠢欲動，把原本塞在衣櫥最底層、發誓再也不穿的那件寶藍色的小禮服翻了出來，悄悄套上。

諾軒說過的，我穿這件真的很美。

尹婕被我躡手躡腳的細微聲音吵醒，揉著惺忪睡眼，一臉懞懂的看我，「妳穿成這樣要幹嘛啊？」

見她醒了，乾脆直接把她拉到梳妝台前，上次，也是她大師級的巧手打造才能讓諾軒對我一見鍾情的嘛。

「有沒有搞錯啊？現在才六點半耶！」尹婕一邊嘟噥道，一邊已經翻開她隨身攜帶的百寶箱，拿出她週年慶才剛入手的粧前飾底乳。

我伸長脖子送上素顏。「東勢人都這麼早起的嘛。」

「吼，我還是很難想像以後妳要脫下高跟鞋，回歸這種早睡早起的田園生活耶，那以後，誰來陪我吃日本料理、逛百貨公司啊？」

我神秘的笑道，「會有人的。」

是呀，昨天都幫妳安排好了呢，我的好姐妹。

稍晚，和王諾騫約好了要把諾軒帶到河濱公園的那個大榕樹下集合，出門之前，天使般的可愛弟弟早先嗅到了不尋常的氣味，嚷嚷也要跟著出門。

「到底把我帶來這裡要幹嘛啊？我等下還要進學校一趟耶！」

「是啊，諾騫哥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啊？」

來到河濱公園，遠遠地，就能望見那個熟悉身影，可是，為什麼這個娃娃音雅婷也跟著過來啦？這、這不在我的計畫之內呀。

我還非常傻眼的坐在車上，這下，原本百分之百的勝算不知道還剩下多少，畢竟青春無敵啊。

現在只能趕緊掏出鏡子檢視自己的妝容，希望尹婕能把我眼下的細小皺紋藏得很好。

「哎唷，不用再照了啦，妳的美貌加上火辣身材肯定贏過那個三八娃娃音雅婷六千八百七十二倍好嗎？」

「哪有，人家雅婷……」

後座天使般的可愛弟弟本想反駁的，卻也被凶神惡煞的尹婕制止住，吹鬍子瞪眼的乖乖閉嘴。

就這樣，被尹婕趕下車，我躡手躡腳的來到這約定的樹下，和王諾騫揮手示意，要他別驚動了還背對著我的諾軒，還有那個娃娃音雅婷。

王諾騫並不受控制，不知怎地頓時兩眼發直，對於我拼命的暗示根本視而不見，順著他呆滯的目光，我轉頭，發現尹婕就站在那傢伙迷戀的視線盡頭。

「嗨！妳好，我叫王諾騫，張騫通西域的騫。」

那傢伙一臉靦腆的模樣彷若初嚐戀愛的青少年，那雙原本混濁的眼睛突然綻放光明、精神奕奕，看來，他唸研究所唸到走火入魔的病症已經不藥而癒了吧？

只不過……

諾軒終於察覺了不對勁，一回身，便能把藏在背後鬼鬼祟祟的我逮個正著。

「慕心？妳在東勢？」

我並不確定，諾軒現在是怎樣的心情，會是驚喜的嗎？還是，他根本不想再看見我呢？

我心虛的，不敢看他。

「為什麼？」

他瞅著我不放，往昔開朗燦亮的眼睛已然轉換沉澱，斂起當初對我那樣的誠摯熱情，思考的時候，深邃的瞳眸穩穩靜靜的，失去純真的溫度後，那樣的成熟顯得令人心疼。

我鼓起勇氣，開口，聲音帶著顫抖。「有一個人允諾，如果我三十歲了還嫁不出去，他就負責把我娶回家，我想知道，這個承諾還算不算數。」

「……」

他沒有回答。

諾軒只是不發一語的深望住我，我看不懂他此刻的表情為何，是否這樣的告白帶給他言不由衷的為難了？

我的視線轉移到他身旁的娃娃音雅婷身上，她也一臉錯愕的同樣注視著我，但雙手仍然緊緊攬著諾軒的手臂，就像我離開東勢前看到的那樣。

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對吧？

好奇怪，我怎麼一點都不意外。

點點頭，我終於明白的對諾軒扯了一枚牽強的笑容，真想說聲『對不起，打擾兩位了』，可是，話哽著，我說不出來。

沒用的眼淚不知怎地瘋狂掉落，我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是哭自己笨得錯過了深愛的諾軒，還是哭自己注定終身都要獨自窩在小沙發吃泡麵看韓劇直到老死的悲慘命運。

「慕心！」驀地，他喊得我心好疼。

我抬起頭，凝著他善良如同小動物般的眼睛，心上隱隱作痛的自作多情，真的好痛。

「妳，還好嗎？」

他還想多說什麼，我都能懂，只是，那麼多餘的關切與慰問，真的沒有那個必要了。

「諾軒，祝你幸福。」

語畢，我轉身就走，這是，我最後的一絲灑脫。

閉上眼，再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管爬滿臉龐的淚水了，此刻，滿腦子都是關於諾軒與我的種種片段與回憶；從一開始，他率先向我搭訕載我回家、到傻傻被我騙去幫我買衛生棉還送我巧克力吃、我生病的那次，毫無怨言的照顧我、兩個人像是新婚夫妻那樣的擠在廚房裡麵煮泡麵吃，還有，還有上次，諾軒為我套上了好走的鞋，讓我像個備受寵愛的小公主，彷彿自己還有機會得到幸福……

而，笨蛋的我，卻是自己先選擇放棄了啊。

所以，不需要抱歉，諾軒。

是我，是我笨得沒有發現，自己原來那麼愛你。

「劉慕心！」

諾軒追了上來，越過我的步伐，來到我的面前，有力的雙手將我固定住，強迫要我看著他那般的慎重與堅定。

不懂他的用意為何，我只是一心想要掙脫他，如果，不再見他，心就不會這麼痛了吧。

只是，下一秒，他卻脫口而出。「妳，接受沒有求婚戒指的求婚嗎？」

這瞬，我笑了，也哭了，幸福的淚水止不住，一個上前，深深的擁抱住他。

這，是我的回答。

「臭機車男，害我浪費這麼多眼淚，你……」

不讓我說完，他俯身，遲來的吻落在我的唇上，我閉上眼，登時，機車寶寶爬滿地的情景再度浮現腦海，這次，機車男正在浴室幫機車寶寶六號洗澡，我則滿心愛慕的深情款款看著我的機車男老公，癡迷的目光怎麼也無法轉移開來。

「以後，我們要生幾個小孩啊？」

「六個吧，我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