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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小姐,妳是要去叨位?」操著台語的計程車司機,並沒有因此放過淚流不止的我。
只是,此時此刻胡亂的思緒根本無法平靜,混雜著淚水的模糊視線裡,淨是手上打包韓國各式各樣伴手禮名產的紙袋,於是,我才終於有了短暫的旅程方向。
我,來到簡良智的公司大樓底下。
瑟縮在大廳會客室,哭得紅腫的眼睛並不敢抬頭張望,沒多久,一個頎長身形驀地闖進我低頭盯著自己鞋尖的落寞視線,彷彿得到救贖般的,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妳怎麼有這個閒時間出現在這裡?」因為這段時間的刻意冷落與隔閡,簡良智甚至不知道我出差剛回國吧?
於是,千頭萬緒的,我也就不知道該從說起,只能耍起嘴皮子,隨口扯個彆腳的理由,「想你,來看你不行嗎?」
「我又不是張駿宇,」他帶著酸楚的自嘲口吻,拿我沒輒的苦澀笑開,直到這個時候,我才遲鈍察覺的,我和簡良智究竟多久沒見了?怎麼會連他日漸削瘦的臉龐和身形都沒有看出來?
然而,原本我想這麼問的,卻被他搶先。「妳到底怎麼了?」
像是碰觸了心底埋藏的難癒傷口,更像是被提及了什麼不能言明的禁忌,我的眼眶就這樣迅速泛紅,剛才在計程車上我已經狠狠哭過一場了,現在我根本不想再難過的,明明,來這裡的原意不是這樣啊,卻……
這一點良知都沒有的簡良智,卻有本事一句話就問得我催淚,他幹嘛沒事惹我哭啊。
「就說沒有了……」我還在逞強,聲音卻像是不小心洩露了什麼脆弱情緒,透著溼溼的鼻音。
「好,妳不說,我直接打給張駿宇問。」
「不要!」我立刻阻止他要拿起電話的動作,莫名其妙的激動大聲起來,「就沒怎樣你要我說什麼!」
「都哭了還說沒怎樣?是不是張駿宇惹妳不高興的?這傢伙!還說什麼有多喜歡妳,會好好珍惜妳,結果到最後還不是……」他也跟著暴躁的大聲起來,我不懂,怎麼我失戀,這簡良智比我還難過?
「不是不是都不是……」我急得哭了,眼淚沒有知覺的狂湧掉落。
要我怎麼說?
明明一開始簡良智早就叫我該坦承了,是我自己自卑心作祟怎麼都不敢向宇表明我其實就是當年的歐小胖,直到現在再讓宇聽到公司那些難堪的流言蜚語,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臉去面對他。
「那是怎樣?」他瞅著我,眼底充滿迫切的關懷之外,更隱藏了那份我並不能理解的情緒。
最後,我慘澹的吐露了,「宇已經知道我就是當年的歐小胖了,我們,大概玩完了。」
後來。
總是挺我到底的簡良智當然不可能再若無其事的回去加班,為了陪我,他義無反顧的翹班,我們去到他公司附近、上次我光顧喝醉的那間酒吧,一上門,便是率先叫了一打啤酒來喝。
這酒,是越喝越悶,好多心裡話,總是要趁著幾分醉意的時候才有勇氣說,簡良智也沒有閒著,他意氣相挺的酒一杯接著一杯喝,看著這個笨蛋,真不知道是我快要被甩了還是他。
「別管張駿宇了!歐詩蔚妳好樣的,來,我再敬妳一杯!」他已經漲紅了臉,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並不是太好,卻還是這樣扯鬆領帶硬著頭皮陪我喝。
我眼眶發熱的再吞下他說要敬我的酒,輕輕地,自言自語,「簡良智,謝謝你。」
「再一杯!再來一杯,敬妳那個假身分,什麼夏蔚是吧?」
「是啊,敬我不用再費心掩飾的假身分,敬,夏蔚!」
放久發苦的啤酒,恰如其分的詮釋自己此刻心情,又是一杯全乾了的下肚,解不了不能訴說的愁,又更愁。
醉意正濃,他的音量也逐漸不知分寸的放大,「歐詩蔚,妳這個傻瓜,為什麼要這麼害怕坦承自己的身分?為什麼要忙著否決自己的一切?歐小胖有歐小胖的開朗善良,Summer有Summer的自信美麗,無論是哪個妳,都是獨一無二的妳自己啊……」
「是嗎?」
說著說著,我抬起失了焦的迷茫眼睛,好溫柔的語氣呀,眼前一點良知都沒有的簡良智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我最心愛的宇,宇,你不生我的氣嗎?不氣我這麼可惡的欺騙你嗎?不氣我這樣用假身分玩弄了你的感情嗎?
「你說,」瞅著宇,那雙我最愛的會笑眼睛,傻傻地問了。「無論歐小胖還是Summer你都會喜歡嗎?
他則是笑而不答。
我於是撒嬌地將微醺發燙的臉頰藏在他的肩窩,「你說嘛,說嘛,你喜歡我嗎?喜歡嗎?」
「喜歡!」像是耐不住我的柔情追問,他嚷得好大聲,還用力拍拍胸膛附帶保證,「歐詩蔚,我告訴妳,這麼多年我一直都……」
「你們!」嗯?誰們?
我聞聲,輕飄飄的轉身過去,卻在清楚看見來者後,頓時變得神智清醒,脊背僵硬。
是宇。
「為什麼,你們兩個會在一起?」
我回首,望見傷心欲絕的宇,他就這樣直站在我們的身後,不知道已經多久。
怎麼會這樣?那,剛才拍著胸膛保證大聲說喜歡我的人是?
「宇……」我伸手。拚命的抓住欲離的他。
卻被他冷情的狠狠甩開,粗啞的聲音極盡傷楚,「我愛上的,究竟是怎樣的妳?」
「宇我……」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吧。
「原來,我才是真正的傻瓜!」
語畢,他,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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