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一樣的少女

16

隔天，我的眼睛果然又紅又腫的，而且奇癢無比，我把原因歸咎於昨夜的失眠，並沒有想太多，練團時候，當團員們看見我這沒有睡飽的獏樣，還半開玩笑的質問，昨天晚上混去哪裡玩了，怎麼沒有帶我們一起去啊……

懶得回嘴，我沒精打采的在旁待著，只能眼巴巴看著季恩和『那個女生』，一遍、兩遍、三遍的反覆練唱著。

那是我第一次眼睛生病，然而，當時的自己還不知道患上的是什麼，甚至，根本不曉得，這悲傷結膜炎，註定是會潛伏在我身體裡，一輩子的……

「真煩，好痛唷，」我拼命揉著眼睛，「難道是因為一直看見不想看見的事情嗎？」

旁邊的阿翔見我這副可憐樣，難得釋出關心，「妳怎麼啦？眼睛紅紅的，好像小白兔耶！」

「是嗎？」我又揉揉眼睛，無辜說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我們的對話，季恩暫停了練習，仔細端詳我的眼睛，語帶責備的，「妳的眼睛怎麼那麼紅啊？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嗎？」

我生病有什麼關係？你還不是、還不是一樣那麼高興的『那個女生』練唱，三遍還不夠，一直唱、一直唱的！

「我……」

我在心裡委屈的生起悶氣，眼底濕濕熱熱的，暫時舒緩了原本癢癢痛痛的不適感，只是，季恩真切關心的眼睛我再也看不清楚了。

「我又沒有關係，你可以繼續和她、和她練唱啊……」

「妳唷！」

季恩也不知道在生什麼氣的樣子，牽起我逕自走掉，丟下不知所以然的團員們，還有，看得一頭霧水的『那個女生』也愣住了。

「他們兩個私奔去了嗎？」不知道是誰，還莫名其妙的冒出這句。

季恩牽我到附近洗手檯前，高我一截的身形不怎麼自然的俯身，有些霸道的拉著我手伸到水龍頭下，笨拙的擠出洗手乳。

「你，」我抗拒的抽回自己的手，不好意思的閃躲，「你要幹嘛！」

「不要亂動，把手洗乾淨！」

他的手緊緊包覆我的，不讓我有再次跑掉的機會，自來水嘩啦嘩啦的流洩，原本應是冰涼的溫度，卻因為季恩厚實的雙手，使我不覺得冷了。

「看妳一直揉眼睛的，知不知道手上有很多細菌，會跑到妳的眼睛啊！」

面對他的細心叮嚀，這刻，我無法再繼續任性下去。

後來，季恩草草宣佈結束練團，立刻騎車帶我到市區看眼科，一路上，還不忘吩咐著，不許我再伸手揉眼睛。

「小歆，妳最近心情不好唷？老是看妳無精打采的。」

他在路口紅燈時候停下，雖然像是漫不禁心的問起，但是語氣卻又掩飾不住的小心翼翼，彷彿想要探聽什麼似的縝密心思。

「沒有，」我也沒有好到哪裡，選擇了不太高明的理由搪塞，「我每天都過得一樣啊，開心的很哪！」

其實嘴裡這麼說的，心裡，卻是不住埋怨季恩明明忙著和『那個女生』練唱，哪有時間看見我無精打采的樣子呢？

「那天，妳默默的離開長廊、不像平常一樣和大家一起練團後去吃晚餐，」他並不死心，繼續追問，「是不是，是不是因為談戀愛了？」

「……」

我安靜不語，忽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的心裡滿滿的都是你啊，還能和誰談戀愛呢？

「小女生不都是這樣嗎？我也不太了解，女生在想什麼……」

「沒有……」

我懊惱的責怪季恩怎麼都猜不到我的心意，卻也生氣自己沒有說明的勇氣，只能頹然的輕描淡寫帶過。

「我沒有……沒有談戀愛……」

這樣尷尬的話題就此打住，誰都沒有再繼續。

「紅色，是我的雀躍，黃色，是你的笑顏，綠色是我們好像兄妹的感覺，藍色是……」

最後，我啞聲唱起昨夜寫滿煩惱心情的詞曲，任憑微弱的旋律隨風飄零消散。

藍色，是因為戀上了你，我才擁有的悲哀。

看完眼科，醫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了是結膜發炎的關係，隨即開了眼藥。

季恩帶我回到他的住處，還好心的幫我點了藥水，我的視線因此變得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不清楚的關係，我開始變得不開朗，而且，患得患失的。

真不習慣這樣的自己，沒有原因的鬧彆扭，而且任性得要命。

狹小的空間裡，他不發一語，我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時，密閉的氣氛是微妙的，我們兩個不約而同的不知所措起來，不知為何。

「啊，對了，看電視吧。」

他動作生硬的拿起遙控器，轉開電視頻道，室內的聲響倏然活潑喧鬧起來，卻拿季恩與我之間的莫名尷尬沒輒。

於是，季恩開始欲言又止，「小歆……」

 「嗯？」

「小歆，我……」

我並不明白他的語焉不詳到底為何，所以只是安靜看他，平時燦亮的眼睛這刻則是盛滿蠢蠢欲動的光閃，我摸不著頭緒，他到底想說什麼呢？

「還記得陽光雨那天，妳說過的那些話……其實，我很開心。」

「那些話？」

我想起了那時候，自己有些負氣地脫口說出很多奇怪的蠢話，於是，小心翼翼猜臆到底是哪些話。

「說，你是一個對人很好的男生？」

他搖頭。

「說你很體貼、你很有趣、你很善良？」

望著我，他緘默著沒開口，但我知道，自己還是沒說對。

回憶那個當下，接下來，就是我說錯話的那段了，不敢再重提一次，所以，我跟著安靜。

「妳說，就算我不再彈吉他了，妳也還是會……會……」

他沒有說下去了，只是，那麼深邃的眼睛瞅著我，眶底熠熠閃閃的都是言不由衷的字句，終究，欲言又止的秘密還是沒能讓我知道，霍然，季恩想到什麼是什麼的站起身來。

「妳等一下！」

語畢，他已經動作迅速的衝出房門，把隔壁寢室的阿翔硬生生給拖了過來，站在我的面前，然後，以萬分慎重的語氣以及態度問道，「小歆，我和阿翔可不可以收妳當乾妹妹？」

「咦？」

我覺得匪夷所思，而且，東想西想的還是不能夠明瞭，直到獨自走在回到宿舍的昏暗校道上，都還有些在意的止不住滿腦子胡亂臆測。

「真的很奇怪，」一邊踱步向前，我邊偏著頭想，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好困擾，就連自己已經自言自語起來了都沒察覺到，「我一答應說好，季恩整個人就高興得跳了起來，好像發票中兩百萬一樣唷！」

「而且，他為什麼要那麼嚴肅的樣子，害我還以為他要跟我說什麼咧……」

停下腳步，我靜謐凝視遙遠天空，那方邊際的星光熠熠閃爍著，與季恩當時認真問我的眼神相仿，不由得些微發怔。

「還以為，他打算和我說些什麼更重要的事呢，像是、像是告白啊、或是我喜歡妳之類的話語，而不是……」

終究，輕聲嘆息。

「而不是要我當妹妹，這樣普通的約定啊。」

其實，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期待的。

我忘了自己只是個渺小平凡的女生，與自信神采的季恩並不能共存同個世界，會加入樂團以及社長接班人，一切都是純屬意外。

「啊，」然後，有了這樣的結論的自己，呵呵的傻笑起來，淚水悄悄佔據視線，澆痛了小女生自作多情的心，「是我想太多了，對吧？」

「還以為那傢伙把妹的招式有多新穎，」擅自加入話題的聲音就這樣肆無忌憚的落入耳際，楊居安不以為然的表情映入我濕濡的眶底，「老套！」

這次，我沒再被嚇著，迅速抹去眼淚，然後，假裝沒有看到楊居安的想要走掉，並不打算和他打交道。

上回打電話到我房間的那事，我可還沒有氣消！

我快步走，卻甩不開背後的楊居安，他像影子一樣的跟隨，直到我受不了，回頭看他到底又想要玩什麼把戲，當我氣得止步望住他，他這才落下這句。

「就叫妳離他遠一點了。」

「什麼意思？」這倒引起我的注意。

「叫妳少和那種人有所牽扯的意思，浪費力氣而已。」

我直視著他，「為什麼？當初，你就這麼警告我，要我離季恩遠一點？」

好不容易，我認真起來的追問，楊居安卻又擺出那種毫不在意的樣子，淡淡笑了出來，像是取笑我的天真、我的愚蠢、取笑我怎麼問了個笨問題的樣子。

「妳知道這個學校裡總共有多少像妳這樣的女生瘋狂迷戀那個成天只會彈吉他耍帥的傢伙？」

反問的同時，楊居安斂起輕蔑的笑意，眼神轉而冷峻，凝視這樣的他，我，答不出來。

「想想被他甩掉的那個女朋友吧，這樣的男生，註定要讓女生傷心的。」

我才想反駁，可是，一時之間，腦筋幾乎呈現空白，真的說不出來。

楊居安怎麼可以這樣……

「你根本不認識季恩，怎麼可以這樣評斷他！」

「這麼生氣啊？」甚至，楊居安完全沒把我的激動情緒看在眼裡，幾分挑釁的，「不過，對妳又不一定。」

「為什麼？」我不懂，楊居安到底想要說的是什麼？

「別告訴我，妳還不曉得，他愛上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