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悄歆,對不起了,我實在放不下韓畫翎,因為她才是我真正喜歡的人……』
那是一封寫滿抱歉的分手信,沒有預警的映入我難以置信的眼裡。
我並沒有讀完,慌措悲傷的淚水已經早先湛濕眼眸,季恩密密麻麻的字跡我再也無法深究,為什麼要說對不起?為什麼要說實在放不下韓畫翎?
明明都是簡易淺顯的字,怎麼拼湊起來的信,我卻完全看不懂了?
「小歆,」嘉凌從教室門口望見呆站在走廊的我們兩個,也過來關心,「妳怎麼了?」
「沒有啦,就……」阿君訥訥地說不出個所以然。
「是我自己不好。」
溫喣的陽光曬晾長廊,卻絲毫無力將我拯救,彷彿惟獨我的世界瀕臨末日了,我好冷好冷,冷得身體和捏緊信箋的手指都頻頻顫抖,他的那句『因為她才是我真正喜歡的人』已經交代所有想告訴我的了。
「我們分手了。」
我好努力好努力的擠出最後一絲笑容,要阿君嘉凌別為我擔心。
「小歆……」她們陪著我,也難過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沒有想到,這麼快就結束了啊。」
我太天真了,直到拆開信箋的同時,還傻傻、自以為是的想和身邊的阿君炫耀幸福,殊不知,蠟燭吹了,這個生日奇蹟也該隨之破滅。
或許不是沒有預警的,是我太粗心,始終沒有發現,季恩那晚欲言又止的表情,躊躇不定的心緒,他對我說過的那些話,原來……
我的心上狠狠作痛,好像永遠再也無以癒合似的疼楚,欲流的傷悲已經爬滿臉龐。
其實,我早有預感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快得這麼讓我措手不及。
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的道理吧?在韓學姐與我之間的相較之下,季恩才發現原來還是喜歡她的吧?畢竟,季恩從來沒有說過,說他喜歡我哪裡、欣賞我什麼之類的話……
一定,是的。
「是這樣的,是我不好,是我自己不夠好的關係。」我喃喃的。
「妳在胡說什麼!」阿君搶過信箋,幾乎就要被她激動得撕個粉碎,「是那個狼心狗肺的傢伙對不起妳耶!」
「不是的,」我哀戚的哽咽,連反駁的語氣都薄弱得可以,「季恩才不是什麼狼心狗肺的人!」
他是……
「就是妳了!」
「我肯定妳,而妳必須肯定妳自己,要相信自己,知道嗎?」
「妳真的很可愛耶!」
「我擁有夢想成立的樂團、學校最有人氣的社團、還有,世界上最、最、最可愛的小歆!」
季恩是我最喜歡最喜歡的人,是第一個,當我還懵懵懂懂的時候,給我啟發、教我飛翔的人,也是第一個,在我完完全全沒有自信、像個透明人的時候就發現了我的存在、肯定了我的人哪。
即使,我已經失去了站在他身邊的資格,我還是希望,他可以擁有世界上最棒的幸福。
於是,抹掉眼淚,我想,我必須微笑成全,祝福他們的復合。
課後,翹掉原本的練團時間,我鼓起了莫大勇氣打電話給季恩。
「祝你們快樂。」
我發誓,自己已經用盡最輕柔的語氣,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眼淚還是重重狂奔直落,掛上話筒的那刻,終於再也難以掩飾承受這樣的結局,崩潰似的痛哭失聲。
這夜,漫漫長久得像是不會再有黎明似的,室友們陪著我說話,我知道她們盡力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很多很多我自己之前發生過的荒唐糗事,例如,搬進宿舍的第一天就滑進池塘,全身弄得髒兮兮的,還被可惡的楊居安取笑稱作泥娃娃、以及……
可是,這次,就算努力佯裝開心,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翌日,看我出門去上課前還抱著譜本,君臨時叫住我,「小歆,妳今天還是要去練團唷?」
「就要比賽了,而且,跨年還有接表演,不去練不行了。」
瑞羚禁不住滿心擔憂,沉吟片刻,然後問我,「真的不要再多休息一天?」
「不用不用,我已經好了。」我裝作開朗,沒事的拍拍她,逕自大步走開。
其實,我瞭解室友們對我的關懷,只是,再多休息一天,也無以抹滅曾經美好的過去,即使,那些過去是如此的匆促短暫。
所以,我去練團了,希望自己一如往昔,恢復平靜。
只是,卻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我無法不去注視季恩的眼睛,那雙曾經專注眷戀我的燦亮眼睛,如今,卻滿是落寞神情,他沉默得可以,練團的空檔片刻,並不像平常一樣的和大家說笑嘻鬧,只是不發一語的依靠牆角,那個孤僻若有所思的模樣,令我心疼不已。
為什麼,季恩你還是不開心的樣子……
一時傷感發作,我噙著難以吞忍的傷楚飛奔離開練團現場,再怎麼樣,我也不要他們看見我流淚,那種小心翼翼就怕再傷害我的憐憫眼光會叫我更加難受。
「小歆?」有人機伶的追了上來,還是撞見了我脆弱的淚水無聲潰堤。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哽咽說著抱歉的話語,語無倫次的喃喃叨絮不只一次。
我以為我可以忍住的,我也拚命警告自己不要這麼愛哭的,只是,當看到他的眼睛,我還是……
能夠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是最快樂的嗎?為什麼季恩還是眉頭深鎖的樣子?
決定離開,就是希望他們能夠快樂啊……
為什麼……
那個時候,我問了很多為什麼,但是都沒有人能夠回答,室友們只是心疼難過地抱住我,緊緊抱著我,我想,除了抱我,她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很多事,是難以言喻,必須用時間來印證的。
「貪得無厭的『厭』是什麼意思?」
「是滿足的意思啊!太容易了吧!」
「那,滿足是什麼意思呢?」
「……」
「滿足,就是我喜歡妳的意思。」
記得,我在那通祝福他們復合的電話裡問的,我問季恩,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呢?
他說有,雖然很短暫。
就在他分手失意的時候,我總是笑容可掬的站在他的身邊。
即使如此,已經足夠。
忘了分手後的第幾天,我發瘋似的忽然轉變,開始主動爭取要在社團裡負責教學,肩負起即將接任社長的重任,每天
準時向課指組簽到,注意學校通知事項。
社團,是我目前唯一能夠擁有的了。
團員們非常擔心這樣的我,老是叮嚀著我不要太勉強自己,我則淡然一笑,之前,不是還叨唸著我總是長不大的樣子嗎?
現在卻巴望著我恢復那樣的『天真可愛』,人哪,真的好矛盾奇怪。
「啊!慘了!」
剛上完字彙課的嘉凌阿君和我都已經快回到語言村的視聽教室了,我才赫然想起自己忘記上課指組簽到,眼看都要上課鐘響,只好硬著頭皮轉身折返。
「妳們先去上課吧,我都忘了要去課指組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好像也不再害怕落單了,一個人的時候,反而有了多餘的時間和安靜思考。
路過化工館,我不自覺的慢下腳步,校慶表演那天熱鬧表演的場景浮上心頭,明明才沒有多久之前的事,我卻特別懷念……
「別鬧,快要遲到了啦!」
「有什麼關係?好久沒有這樣玩了!」
忽地,耳畔飄傳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那樣總是孩子氣的語氣和他逗弄著說喜歡我的語氣,竟是相仿的。
那是季恩,還有韓畫翎學姊,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走上了化工館二樓,當她不經意隨風撥掠美麗長髮,陽光底下有道閃爍光線自那纖細白皙的項頸之間映得奪目耀眼,那是……
是我短暫擁有過的Pick項鍊,原來,是她的啊。
我遲鈍的憶起,校慶表演那天,的確有個女孩前來向我求證,不過,那並不是韓學姐本人,或許,是她忿忿不平的同學抑或是那些義憤填膺的好姐妹,想要向我這個可惡的闖入者討回公道吧。
這刻,我才恍然大悟。
季恩,他從來就不會屬於我,如同那條項鍊一樣,現在都回歸韓學姐了。
而我,如同被遺忘留在我這邊的彩虹Pick,都是不重要的,我只是一個路過的人,只能觀望而已。
「發什麼呆啊!」
一顆籃球趁我尚在發怔之際偷襲似的猛然飛射,正中目標,過於強烈的力道將毫無防備的我彈坐在地上,一臉狼狽模樣。
「好痛……」我摀著頭部,疼得直掉眼淚,遲遲站不起來。
「妳沒事吧?」楊居安自責表情倏地出現我模糊不清的視線裡,「對不起,我們本來只是想鬧鬧妳的……」
「怎麼是你?」
這刻,我沒有辦法忍住,終究還是哭了出來,當場引來路人同學的側目關注,不過,不要緊了,至少,有個倒楣鬼陪我啊,我在心裡放肆的這樣想著。
「還是很痛嗎?」
或許,真正痛得地方並不是頭頂,而是,並未痊癒卻又再次撕裂的心上。
是不是在韓學姐的眼裡,我才是十惡不赦的原罪呢?
我已經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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