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一樣的少女

22

我被倒楣透頂的楊居安帶著，來到籃球場，莫名奇妙的就這樣翹課了。

略微寒意的風絮一陣一陣穿越樹林低空撫過，濕濡氾濫的淚水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吹乾的，正在上體育課的楊居安不時憂忡回頭偷偷窺探著我，或許，是因為發現了坐在樹蔭底下的我衣料單薄，倏地撇下戰況激烈的三對三鬥牛，朝我跑來，把自己略嫌厚重的外套丟在我身上。

「幫我顧好！」

「那麼兇！」我當然知道他的善意，只是，自己還不能習慣這樣的楊居安，「別忘了我可是傷者耶！」

「傷妳大頭！」

「對啊！我就是頭部受到重創啊！不知道是誰害的！」

「妳！」

拿我沒輒的楊居安這下沒話好說，大步跑開，繼續加入籃球戰局，打得難分難捨，我望著那個頎長背影發怔，忽然覺得，其實他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壞。

風絮再來，捲起落葉如雨紛飛，我下意識瑟縮在殘留餘溫的外套裡避寒，沒有來由的有了初冬的預感。

秋天走了嗎？

我自感嘆中抬眼，曾幾何時，當初見證季恩對我告白的懸缒璀璨已經不再，取而代之的則是大自然無言的低調枯寂，樹葉凋零，孱弱枝椏徒留殘敗的花絮。

我凝視出神，沒有來由的傷感哽咽，這樣的用心良苦和執意守候的自己，多像……

或許，再圓滿的良辰美景都屬繽紛，倏忽即逝，很多曾經感人肺腑的情愛亦是如此的，所以我想，屬於這個短暫季節的愛情，也該跟著結束。

隨手拾起地上堆積著殘落不再燦爛的欒花，這刻，光禿稀疏的枝頭在森白的日光映照下，我有了換季的心情。

「秋天走了，真的走了。」

在那之後，我豁然開朗，準備重新認真面對已經與我毫無相關的季恩、面對前陣子疏忽退步很多的學業、面對即將接棒的社團，面對蓬勃發展的樂團，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在短短的期間之內，忽然長大了。

送走那樣感傷的季節，緊接著的就是樂團盛事─中區大專盃熱門音樂大賽。

這是我們路邊攤樂團首次參賽，因為地點偏遠，於是大家決定提前一天浩浩蕩蕩的出發南下，就地夜宿附近旅館。

一路上，團員們掩飾不住興奮心情，嚷嚷個沒完沒了，還在空盪的電聯車廂上兀自取出吉他唱起了季恩的歌。

大家興高采烈的瘋狂好久，直到晚上，或許是玩累了，紛紛提早就寢，只剩我一個睡不著覺，莫名有了失眠的預感，阿翔望見抱著枕頭發呆的我，好心的說要陪我聊。

和季恩分手後，不論去到社團還是樂團，我都希望自己能夠像是往常一樣，我不要大家的憐憫同情，很想告訴他們我是很堅強的，也急於證明自己能夠調適，我沒事，真的沒事。

於是，我搖頭，笑說不用。

「季恩認乾妹妹的時候，我也一起被拖下水，妳也算是我的妹妹了啊，本來，一直要找機會開導妳的……」

「不用了，我很好。」我還是執意搖頭拒絕。

「唉，這季恩也真是的，不喜歡女生牽他的手就明說呀，幹嘛……」

我沉思的回憶落在每每練團結束，季恩陪我走回宿舍，我總愛甜蜜的勾搭他的手臂，卻始終沒有發現他難以言喻的尷尬表情，對於這麼不懂察言觀色的自己，難怪會有今天下場啊。

阿翔繼續長吁短嘆的，他說他和季恩與韓學姐都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後來，還說起了有次和韓學姐聊到，其實她對我是很內疚的，在我闖入他們之前，已經分分合合了幾次，是不是每次分手之後都有個傅悄歆來填補季恩的寂寞空虛呢？

我已經不知道了。

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善於爭寵的人啊，所以，算了吧。

「或許，這樣才是最完美的結局啊……」

那個時候，我萬分感慨的對著阿翔說出這樣的結論，只是，誰都不知道，其實，故事並沒有在當初斷然結束，連我自己都遲鈍的沒有發現到，對於季恩的情感並不是隨著時光消磨不見了，而是……

而是自己，我竟然在不知不覺的壓抑以及自我催眠下，成為了一個口是心非的人，將這份不被允許的眷戀深埋心底，絕口不再提起。

翌日出賽，我們樂團以季恩的創作曲在眾多隊伍裡脫穎而出，拿下了中區大專杯的第二名，季恩自己則是得到最佳吉他手的殊榮。

在宣布獎項的那刻，明明知道那是個人的獎項，其實和我自己並沒有什麼關係的，只是，還是忍不住在心中虔誠默唸，認真的為季恩祈禱，希望得獎的那個最佳吉他手會是他，當自己抬眼望見那個自信神采上前領獎歡呼的樣子，真的由衷為他感到開心，我悄悄拭淚，比誰都要欣慰。

都說了是不被允許的眷戀，可對於季恩的一切，我卻總是那麼不自覺的牽掛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