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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決定用『淚之舞』這首參賽了。

由於是我自己的創作,樂團於是將填寫報名表以及錄製試聽帶的重責大任全部交付給我,在某個連續空堂的午後,連忙趕工獨自完成。

直到來到校門口前的郵筒,我都還萬分猶豫,明明手上握捏著已經封死的信封,可是,卻怎麼也下不了決心投進那小小窗口。

或許,我還在在意季恩那麼落寞的樣子吧,那日午後失意的沉默側臉、沉思時候抿嘴的牽強表情,那根本不適合他。

如果,如果我偷偷把報名曲目竄改成季恩的創作,那麼他因此就會開心了吧。

可是,我能夠這樣擅自幫樂團作決定嗎?

「欸,小歆!」

就在自己盯著郵筒出神,內心深陷天人交戰的苦境,忽地有股莫名重量交注頭頂,我驚嚇地抬頭,發現是阿翔等團員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好整以暇打量我這般癡呆模樣許久似的,富饒興味。

「你們怎麼都在這裡?」

「笨蛋,我們才要問妳在這裡發什麼愣咧,練團時間都要到了!」

「咦?是嗎……」我支支吾吾的像是做賊般心虛,想要默默不動聲色的將裝了報名表的信封藏到身後,卻弄巧成拙被識破。

阿翔首先察覺,「妳手上拿了什麼?」

下秒,眼明手快的郭政驛則已經從我手裡搶走那只信封,「這是報名表吧?這麼快試聽帶就錄製好啦?怎麼不讓我們先聽聽?」

「這個嘛……」

我頗為尷尬的,「我想,比賽曲目是不是換成季恩寫的那首比較好啊?我覺得我的淚之舞不太……」

「傻孩子!」郭政驛敲敲我的頭,表情語氣都有難得流露的睿智與堅定,「淚之舞是首好歌,別想反悔,這是大家的決定!」

「可是我……」

說到這裡,我下意識的偷偷瞄了季恩,他卻像是有意無意的瞥開視線,面無表情的甩甩肩上吉他,彷若置身事外的樣子,季恩……

季恩他,是在生我的氣嗎?

不知怎地,明明沒事的,我卻非常在意,一時之間,便鼓起莫大勇氣向郭政驛撲去要搶回信封,他卻靈活精明的早先傳遞給阿翔,逗得我氣呼呼的,「哈,拿不到了吧!」

「唉呀、還我還我還我、啦啦啦!」

就在我們三個非常幼稚的七手八腳糾纏在一起,這刻,看不下去的季恩才從旁上前取走那只信封,結束這場無聊的爭奪遊戲。

「玩夠了沒有?」

季恩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然而我們還是識相的停止了打鬧動作,眼睜睜地就這樣見他不帶任何情緒的將那報名表與試聽帶投進郵筒。

「季恩你……」

「快走吧,今天要編曲。」

他走得快,那樣不冷不熱的淡漠語調像風一樣的竄過耳邊,明明倏地消散,卻在我心間執意盤旋,揮之不去。

阿翔郭政驛見狀這才自討沒趣的放開我,看我還傻傻佇立原地,才像是平常那樣默契似的出手一人一邊帶著我離開,前往練團室。

季恩,果然在生我的氣吧。

他,開始討厭我了嗎?

這樣的思緒並沒有持續太久,進到練團室團員們便聚精會神的專注於樂譜,我先用Keyboard將淚之舞從前奏、主歌、副歌、間奏、尾奏練過一遍,大家在熟悉了主旋律之後便開始著手進行編曲。

直到試唱時候,我卻礙於自己的音域問題遲遲無法唱完整首,不是高音瀕臨破音就是主歌低音的部分唱不下去,因此頻頻中斷練習。

「欸,小歆,這首淚之舞是真的很讚,不過,妳寫了一首自己都唱不了的歌,像是習武的人創了一套自己都無法駕馭的曠世劍法,不是既矛盾也枉然嗎?」

「因為……」

因為是無意哼起的旋律,自己也就沒有顧慮太多,只是單純抒情罷了,全然沒有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問題,如果當初選用的是季恩的歌,應該就不會有這樣困擾的難題了吧,我不禁開始自責起來。

「真棘手,記得上次在操場聽小歆唱的時候明明沒有這個問題!」

「那個時候,我用了C Key唱副歌,但這個調唱主歌又太低,所以……」

說著說著,終究還是挫敗的安靜下來,整個練團室就只剩下郭政驛有氣無力的敲擊著沉重節奏,阿翔則是忙著低頭檢視手機簡訊,最近他的電話總是特別多,尤其短暫的休息時間還會特意跑到練團室外說悄悄話,不知道話筒那端的人是誰。

沒有多久,最先有了動作的是季恩。

他霍然起身將另外一支銀色麥克風架好,我不能理解的呆望他直到那雙深邃眸光對上了我,「我試試幫妳唱副歌,否則這樣的音調對女生而言真的太牽強了。」

這時只能聽話點頭,「季恩我……」

原來,還想說些什麼的,可季恩已經早先轉身召喚大家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望著那樣的背影,我沒有來由的想哭,覺得自己真是糟糕透頂。

「好了,重來一次,直接從主歌接副歌的地方!」

即使這天還是如期完成『淚之舞』的編曲團譜,面臨的挫折最後算是圓滿解決,只是,滿心愧疚的自己卻久久不能釋懷,當望見季恩獨自組架著麥克風的時候、當他說要幫忙我唱的那個堅毅表情,我真的……

匡啷一聲!

就在結束團練收拾時候,一時失神撞倒身後阿翔的譜架,頓時譜稿四處翻飛,這刻,眶底濕熱的淚光終於模糊了眼前的紛亂景象,我低頭緊抿著唇,如此才能不讓脆弱的哽咽脫口而出。

急忙蹲下來撿拾,散落的曲子除了幾首是阿翔自己的創作,其餘的就都是季恩的歌了,視線被那寫滿潦草字跡的手稿佔據,我捏握的手心不自覺更緊了些。

「怎麼啦?」阿翔過來幫我,卻也沒有發現我泫然欲泣的樣子,確認瞥過腕錶上跳動的長短針,又像是趕時間似的匆匆站起身來,「小歆,我今天有事,這譜妳就隨便按照頁次順序!」

「唷……」

樂團裡都是些粗心男生,整晚,直到一起吃飯的時候還是沒人察覺我的寡言,郭政驛口沫橫飛的誇張描述阿翔最近神祕兮兮的舉止行為,據說是墜入情網了唷,一天到晚都在和那女孩講電話,而且還寫了歌說要送給那女孩……

郭政驛興致勃勃的不斷提起那女孩、那女孩,卻也沒有說是哪個科系還是幾年級的女生,或許因為如此,一直提不起我的好奇,於是我只靜靜的,有時候也會假裝認真聆聽,坐在對面的季恩偶爾抬眼與我相望,只是,幾次,自己都先避開了。

稍晚,用完晚餐,我從校道散步回宿舍的途中,發現練團室的燈是亮的,尚未走近,早先聽見了阿翔的獨特歌聲。

伴奏著民謠吉他的清新歌曲隨風輕揚飄逸,那是阿翔從未在樂團發表的旋律,難道郭政驛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我懷抱著疑問匿身牆角,並不想要無理的打擾,於是屏息悄然觀望,這刻,終於看清楚了傳說中的『那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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