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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情人節那天,樂團的歌唱傳情表演,季恩和阿翔不約而同的難得遲到了。
他們兩人相仿的倦容說明著前晚過得並不安寧,不知道是誰通風報信的在我耳邊悄悄說了,「今天別惹季恩和阿翔,他們兩個昨晚可是喝到爛醉呢……」
季恩他……
果然還是會難過的。
我默默看他,不懂,為什麼會難過還是選擇了分手?
歌唱傳情的活動季恩還是非常敬業的跟著我們進行流程,在他無法繼續的時候,我則義不容辭的代打上場,整天下來,過於忙碌的關係,我們幾乎沒有交談。
於是,又像是回到以前很有隔閡的那段期間,我只能用『聽說』的,得知他的消息。
郭政驛說季恩喝了六罐啤酒,小海則搶著誇張表示,他本來還要喝更多的,但是其他六罐都被阿翔早先飲盡了,兩個人放肆了整夜藉酒澆愁。
我不知道這樣的說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就表示他感覺痛苦了所以買醉,他痛苦,不就說明著還是喜歡韓學姐?
既然,還喜歡著她,那為什麼又要離開她?
我永遠記得,在那封密密麻麻寫給我的分手信上,季恩是怎麼描述著他與她之間的情誼,是多麼喜歡著韓學姐、甚至依賴著她,不是嗎?
而他與我,季恩與我,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了。
那夜,默默縱容是我的錯,其實根本不該那樣的。
這刻,我有著悲哀的覺悟,雖然早就知道的,但是,只要一想起來,心就會撕裂般的疼動。
幸福的缺陷,就如同那首歌一樣。
你,季恩,就是我這輩子幸福的缺陷,而我現在唯一的寄望,便是能夠在發表會上,聽你,特別為我而唱,就只有這樣了。
午後,直到活動結束,團員們做了協議要暫停練團讓季恩先行回去休息,我轉而探視並沒有好到哪裡的阿翔,雖然不曉得他與小白之間究竟怎麼了,但不論怎麼勸言,都還是無動於衷的枯坐原地。
「反正也練團不成了,陪我去海邊走走,好嗎?」
我拿這樣的阿翔沒輒,於是,乘風而行,來到崎頂海邊。
黃昏時分,夕陽被茜色薄雲纏繞著淡出了細細金光灑在躍動的海面上,這個時刻的景色最是好看,然而,我們誰也沒有真正用心欣賞,只是自顧自的拎起鞋子赤腳踩過沙灘踏著浪走,放眼望去沿著海岸線像是沒有盡頭似的,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停止下來。
風很大,吹亂了我惱人的髮絲,阿翔沉默了很久,依舊深鎖著眉頭,我想,或許這陣海風還不夠強勁,並不能將他那滿腹的抑鬱心事吹走,就在自己猶豫著是不是先要說些什麼,他這才則開口,聲音像是遠處的風。
「怎麼辦呢,小歆,我似乎投降了。」
「咦?」
他沒理會我的疑惑表情,兀自說著我不懂的話語,「我好像、真的想要放棄了。」
然而,那個表情,卻是我所熟悉的、落寞的、遺失了靈魂的樣子,猶記得,那個酒醒的深夜裡,我們兩個泡了濃茶的促膝長談,阿翔也是如此。
「聖誕節的時候也是、情人節的時候也是,每次當我費盡心思的想要討好小白,可是,她卻始終無動於衷,我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再怎麼努力,都跨越到不了對方的心裡面,
我根本不懂,不懂小白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常常都是一頭熱,像個傻瓜似的,也許,其實她不愛我吧,只是因為當初我熱烈的追求,所以不忍心拒絕……」
我想要為小白說些什麼,這刻,卻也傻得不知道怎麼開口。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浪變得大了,狂妄拍打著阿翔孤獨佇立的身體,逐漸淹至膝蓋,凝注著這樣潮來潮去迅速蔓延的水花,我想到的是童話裡最後化為汪洋泡沫的人魚公主,這瞬間,我突然有股衝動想要拉住阿翔,以為他就要被吞噬。
「回來!」
明明知道,那樣深度的海浪花還淹不死人的,何況,阿翔又不是人魚公主不會自己幻化為泡沫,但,下意識的,我還是伸手拉住了他。
退到更遠的沙灘,雖然並不知情我的荒謬想法,但卻瞭解我靜默的憂忡,在掉頭回程的路上,阿翔沒再多說什麼讓我擔心的話,只是,語氣出奇平靜。
他喃喃問著,卻又像是自言自語似的,「為什麼,我總在愛情這條路上跌跌撞撞,難道,想要擁有不再負傷的戀情,真的那麼困難?」
終究,我沒能說出什麼原因,那是因為我真正懂得,懂得那樣傷痕累累疲憊的心靈,無論怎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安慰不了的。
這天,直到天黑,我們才準備離開。
阿翔從車箱正要取出安全帽以及禦寒外套,我在旁邊用造景的古井打水沖掉腳上的沙子,一只包裝精美的紙袋被翻了出來掉在地上,我奇怪著機車裡怎麼會有不相干的東西,好奇心始然,興沖沖的跑來幫忙撿拾要還給阿翔,他則難堪苦笑,並不打算伸手討回的樣子。
於是,他說,「打開看看,喜歡的話儘管拿去,反正,是被退回的……」
「咦?」
我專注的目光被那神祕禮物深深吸引,拆開包裝,那是一件看來價格不斐的粉紅色洋裝,雖然可愛,但是……
掂掂裙擺那過於夢幻的垂綴紡紗,我才心想,阿翔怎麼會有這種簡直像是洋娃娃的衣服啊,他該不會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癖好吧?
「那天,我還挑了很久,誰知道還是被嫌到不行,」阿翔頗為洩氣的自顧自說著,「妳們女生的眼光真的好奇怪哪,明明這麼漂亮的樣式不是嗎?小白還有什麼好嫌棄的?」
看他那麼可憐的抱怨,我好不容易憋住笑,要把洋裝擺回去,如果穿著這身華麗公主裝,鐵定遭人側目的啊。
不過,我還是偷偷幻想了小白變身換裝後的模樣……
「發什麼呆啊?」阿翔在我放空的視線前揮了兩下,見我打水玩得全身濕淋淋,乾脆把我摺疊整齊的洋裝又取了出來,然後,說了喪氣話,「喏,用這個把身上擦乾啦,小心等會兒感冒了。」
「唷。」
我乖乖的接收,用它當做毛巾扭得皺巴巴的,阿翔拿了安全帽才一轉身,撞見被我弄得不堪的洋裝,叫了出來,「妳還真的拿來擦唷?那很貴耶!」
「呃,那還你?」我拎在他面前,飄逸的絲質衣料晃啊晃的。
「算了算了,擦都擦了,那妳擦完就丟了,反正都沒人要了!」
這次,我學乖了,事先問過。「真的?」
他則沒再說話,兀自發動機車,於是,趁著風來,我一個鬆手,讓那抹粉紅輕舞飛揚,當我天真地向著那條被嫌棄的洋裝說了拜拜,阿翔轉頭回來,表情超級驚愕。
「妳還真的……」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不是都說沒人要了嗎?
我還真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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