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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樂團到底怎麼瓦解的,我忘了。

 

並不是刻意遺忘的,或許,至始至終,我一直扮演著可有可無的安靜配角,根本不需要知道……

 

在衝突決裂的那夜之後,阿翔終究選擇退團,小海也跟著一起退團了,他倒不是因為基於友情站在誰那邊,而是,不想再繼續承受音樂協會給予的練團壓力,就只是單純的理念不同所以離開。

 

我不知道從哪裡得知的消息,聽說,季恩極力慰留小海,說他已經找到了新的吉他手可以遞補阿翔的空缺,至於小歆的位置,有沒有Keyboard手對樂團而言反正沒差。而且,令人振奮的是,這次學校撥下許多經費得以讓發表會舉辦規模比起之前更要龐然,計畫從原定的小型社團期中成果發表擴大宣傳為全校性的表演活動。

 

於是,再也沒有任何轉圜餘地,甚至,他們能夠擅自把我帶進這個樂團,更有全權不需知會的就能將我除名在外,一切都猶如船過水無痕般的平靜,但也無情。

 

事後,阿翔找我聊過幾次,每每都是怒氣難消的指責季恩是怎麼踐踏羞辱他的自尊,不知不覺的,從前那樣浪漫隨和的阿翔像是被扭曲了性格似的轉變,滿腹忿忿不平的情緒與永無止盡的漫罵,我不怪他,尤其,當知道了韓學姐終究離開他身邊重新回到季恩的懷抱時,真的,我更不忍心責怪阿翔。

 

只是,我仍有苦難言的遵守季恩先前與我的秘密約定,即使,至今聽來已經成為最諷刺可笑的誓言,但那個時候,季恩信誓旦旦說著愛我會等我的真摯眼眸都是我想要永遠珍藏的寶物。

 

直到現在,那樣情感洋溢的繾綣眷戀已然化作子虛烏有,從他可以如此輕率解釋我的地位,有沒有Keyboard手對樂團而言反正沒差,好像,這兩年來,陪在他身邊的時日都不具任何意義似的,就連當初留宿時候一起編曲寫歌、一起聊音樂聊生活聊到天亮的那段美好回憶都被他全部否決掉。

 

鬧翻過後,時間莫名其妙的多了出來,怎麼浪費都不覺得可惜,反正,自己不也這樣無故消磨了兩年?

 

總之,沒事的時候,我常常一個人走過以前練團的地方,現在的路邊攤少了阿翔卻多了個新任吉他手阿吉,缺了小歆就不再有Keyboard的配樂聲音,對了,那是因為季恩說有沒有我其實都沒差……

 

獨自佇留在練團室外頭,聆聽別人重新詮釋我們以前常練的歌曲,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想拔足衝進裡面,告訴他們這首間奏不是這樣彈的,但我……

 

還有什麼理由可以出現在他們面前?

 

畢竟,我只是個有或沒有都無所謂的Keyboard,如同情感世界裡的自己在季恩心底始終都是那麼卑微。

 

可悲,我是真的為自己感到萬分可悲,卻也,怎麼都哭不出來了。

 

在自己體內深處的荒蕪靈魂像是死掉的沒有知覺。

 

這樣也好,真的,很好。

 

至少,如此,我就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的痛徹心扉。

 

頓時,大雨從烏雲密布的縫隙裡傾落,像要代替我狠狠哭泣似的,仰望著這樣灰暗天空,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就被滂沱雨勢打濕,遊魂似的徘徊校道,想起季恩第一次說喜歡我的地方,就是在這裡。

 

這個時節並沒有欒花,所以我停佇在這樹林底下,以為只要癡心守望,就可以再次望見那樣璀璨金黃的花簇……

 

「小歆?」遠遠地,室友們撐著傘向我跑來,「妳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淋雨?」

 

沒理會她們不可思議的尖叫,我歪著頭,問了,「為什麼這樹不開花呢?」

 

「什麼?」大家都被我弄得糊塗了,一邊把我拖著離開校道,一邊還要七嘴八舌的解釋我這莫名其妙的問題,「不是不開花,是開過了,也凋謝了啊,花期早就結束了,妳不是最清楚這欒樹嗎?當初,季恩向妳告白的時候不就是在這裡?妳還好開心的說這就是妳們的愛情樹?」

 

「愛情樹?」我啞然失笑,笑自己的健忘無知,喃喃不止,「是開過了啊,已經,都過了,花都謝了,都結束了啊……」

 

是啊,季恩與我,也都結束了啊……

 

她們拿我沒輒,就近將我帶回社團教室,我又哭又笑的瀕臨崩潰,怎麼會這樣呢,某個部分就像被遺落在最美好的時光,再也拼湊不回完整的自己了……

 

再也拼湊不回最初完整的自己。

 

「對不起,我任性了。」

 

看著這群圍著我手足無措的室友,她們才是真正始終關心我、擔憂我的人,而我卻……

 

我哭著道歉,喋喋說了好多次好多次的對不起,像個孩子似的,說我真的不是故意讓事情變成現在這樣的,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造成的。

 

後來,室友們擁著我,無法說出什麼安慰的,也哭成一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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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tpoet870530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