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一樣的少女

22

接近深秋的天色暗得早，這個時候的淡水當街燈逐漸亮起，那又是不同的風景，我們在回程的路上，街道車輛開始變多，王子閒情逸致的說著，哇，想不到這淡水老街真的滿好逛的，下次我們早點過來去參觀那座紅毛城怎麼樣？還有……

話沒說完，一輛疾駛而過的轎車險些從王子身邊擦過，他沒有注意到，只是還很有興致的計畫下次出遊，我眼見如此，只得一個箭步緊急拉住了他的臂膀，讓他原地打住，他卻因此撞進我的懷裡。

王子大概也被我嚇到了，直到轎車尖銳刺耳的喇叭聲響起，我們兩個才從路邊跳開，驚魂未甫的彼此對看。

「有沒有怎樣？」我望住他的眼睛，而他也正瞅著我。

雖然好像是偶像劇裡會發生的劇情，只不過，男女主角的動作似乎顛倒過來了，我還真像個男的英勇啊，一點都不可愛。

自己正懊惱的這麼想，鬆開了原本攬著拉住他臂膀的手，他卻耍賴的維持原狀根本不讓我放手，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深深鎖定我，使我根本無處可逃。

「小明，還說沒有喜歡我，這麼關心我又害怕我會受傷，明明就愛我愛得要命！而且，妳剛剛還幾乎把我抱進懷裡，就像偶像劇男主角捨身要救女主角那樣耶！」

「並沒有好嗎。」

我轉過頭去。真不懂他為什麼每次都要表現得這麼輕浮的樣子，好像我就是這麼隨便的女生，他不用認真對待也可以。

見我嘟著嘴唇不說話，他拉拉我的手輕聲試探，「生氣囉？開開玩笑的嘛，別生氣？」

「可是那不好笑。」我還是任性地緊抿著唇線，再說了，剛剛情況那麼緊急，我不man一點要怎麼保護這個瘦弱得要命的奶油王子啊。

見我還是遲遲沒有綻開笑顏，他亦步亦趨跟了上來，靈機一動。「那不然，我說一個笑話給妳聽，這是有關於三輪車這首童謠的由來唷……」

然後，他竟然就這樣接著說起了這個明明之前是我說給他聽的冷笑話，還硬是要非常諂媚的補上這句。「這可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但他那個時候聽完明明就沒有笑啊，所以，我也還板著一張撲克臉不領情。

哼，看他怎麼辦！

「別生氣了嘛小明，那我唱歌給妳聽？三輪車跑的快、上面坐個老太太……」

他於是牽起我的手，好生動的朗朗唱著一遍又一遍，連牽著我的手都跟著旋律來來回回的前後擺動，直到回到我家門前，他都沒有再放開過。

所以，這樣就算是在一起了嗎？

是嗎？是嗎？

這樣，就是傳說中的在交往、談戀愛了嗎？

媽啊，我戀愛啦！

這夜，我難得的失眠了。整個晚上輾轉反側的都在想著這個問題，之前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睡不著、從來都是沾上枕頭就能三秒鐘入睡的，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害羞的疑問，在我腦海轉來轉去想揮都揮不開。

雖然之前也曾經牽過他的手，但那都是短暫之間，第一次是在公車上他怕我摔倒、第二次是在夜市裡我怕他走散，第三次才像是情侶那樣的牽手吧，

邊想，我才甜滋滋的迸出笑聲來，在軟呼呼的棉被裡頭滾來滾去的，哎呀，真是好害羞唷好害羞！

就這樣在棉被裡滾了半天，滾到我的棉被都變成了圓筒狀，我都還是沒有個答案，畢竟，這樣回想起來，王子好像從來都沒有非常認真地對我說過『我們交往吧。』之類的話，只是無限迂迴的重覆我喜歡妳、然後我就嘴硬的回答他說我又沒有要給你喜歡這樣的對話。

噢，滾棉被滾到精神太亢奮了整個大失眠，所以早上起得特別早，說真的，我根本是看見太陽升起就跳起來的嘛。

站在浴廁的鏡子前面，隨手拿了個沈小茜的髮夾，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平常總是不屑這類可愛的小東西，現在，卻好希望它能讓我變得更漂亮點。

「把瀏海這樣夾起來，也挺好看的啊，」

沈小茜經過廁所門口，看我坐在馬桶上還發著呆，幽幽飄來一句，我才體會到原來『屁滾尿流』這句成語的真實性，「只不過這樣還真不像妳耶，妳是誰？快把我姊沈小萌還給我！」

我已經脹紅了臉，暴吼出來，「沈小茜妳怎麼進廁所沒敲門？」

「欸，啊妳尿尿沒關門我是要怎麼敲門？」

「……」

因為太在意了，我居然整個人都失魂落魄到竟然忘了要把門帶上，平時精明冷靜的我自己怎麼會犯這種致命丟臉的錯誤啊，人家不是說懷孕的女人才會變笨嗎？我怎麼才談個小戀愛就已經傻到忘了關門，那我這樣以後長大結婚懷孕不就要在脖子上綁個防走失的名牌才不會找不到回家的路嘛，真是……

「小明，好漂亮唷。」

不過，王子一見到我便開口稱讚，突然有種我被沈小茜看屁股都變得好值得的感覺啊。

而且，他說我漂亮耶，可不是像每次都說的那種可愛，此時，心裡按捺不住偷偷的雀躍，我瞅著他說我漂亮的臉龐，歡天喜地的笑了。

「今天騎腳踏車上學吧，妳看，我把我的騎來了！」

「呃，可是我的壞了呢。」

沒有想到聽到這個消息，他竟然不加思索的自告奮勇，簡直就跟上次在小琉球那個時候的表情一模一樣嘛，「那我載妳？」

但實在不是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趕緊搖搖頭，「才不要，免得途中騎到一半有人體力不支還要我載他咧。」

「誰？是誰那麼過分竟然反而要這麼瘦小的小明載他？有沒有搞錯啊！」

我啞口無言的默默彈出食指，指向王子，卻被他巧妙性地握住我的拳頭並收回我誠實的食指，臉不紅氣不喘的繼續拍胸脯保證，「如果是我，絕對不會讓妳載我的。」

噢，是嗎……

像能聽見我心中的疑問，他逕自上了車，很是帥氣的將腳踏車甩尾掉頭到我的面前，截住我的去路，「上車吧。」

上了車，出發之前，王子主動把我的手環在他的腰上，屋內爆出一陣不平靜的歡呼，天哪，家裡那三隻八卦精竟然全部趴在窗邊明目張膽的偷窺我們！

只見王子很是驕傲的朝他們揮揮手示意，「我們出發囉。」

爸媽還笑咪咪的用誇張肢體語言回應他，「掰掰。」

騎出巷弄，我們迎風順勢溜下坡道，王子轉身過來，俏皮的對我眨眼笑說，「看吧，載小明上學真是輕而易舉！」

我被他志得意滿的樣子逗笑了，這傢伙，等等騎上坡的時候你就知道！

果不其然，在接近學校的那段路上，原本還能偶爾轉身過來和我說說笑笑笑的王子直到一過了天橋上了緩坡路段就逐漸變得沉默，明明就是個年輕小夥子卻還會發出老牛般的喘息聲，好像拖著我是多麼沉重的負擔。

為了他好，我說要下車減輕他的重量，可他卻怎麼都不肯認輸的扭頭過來咬牙切齒的說了他可以！但是，他的聲音已經在發抖了耶。

「真的不要逞強啦。」

再也看不下去，我正準備跳車，就在這秒，整個被他逮住的強硬捉住了我的手去環抱住他的腰間。

於是，我只得有些尷尬的貼在他微微滲出汗的脊背上，因為踩著腳踏車踏板而起伏的肌肉都能清楚明顯的感受到……

他為了我，是如此拚命。

「妳相信我可以，我就真的可以，一定會讓妳看見我的真心！小明，妳相信我做得到吧？妳，相信我吧？」

「什麼嘛。」雖然嘴硬，但我其實在心裡為他拚命打氣加油。

我，相信你。

「沈小明，我喜歡妳，要記得我說過的，我是真的喜歡妳，用真心喜歡妳。」

「好了啦，喜歡就喜歡不用喊這麼大聲，保留一點體力吧。」

就這樣，他一路狂吼歪歪斜斜騎進了校園，再也止不住體力透支的腿軟，才一下車，幾乎支撐不住身體，那瞬間，我扶住他，主動牽了他的手，再也沒有放開。

王子，我相信你，你做到了。

「他們……怎麼牽手了？」

「什麼？他們在一起了嗎？」

「唷，我的王子啊，好心碎……」

「小萌，我的女神，妳是我的初戀耶，妳怎麼可以忍心拋棄……」

那天，我們手牽著手，再也不論旁人的側目和輿論，一路閃過教室走廊，燦爛了整座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