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一樣的少女

07

當晚，回到家後。

剛洗完澡，在沒開燈的寂靜房間裡沿循著窗外淡淡星光，一時興起，放下了手邊還沒擦完的保養品和未吹乾的頭髮，上樓，來到了頂樓。

減少光害的這裡，真的只要抬眼就會星星堆滿天的夜空，我像個發現寶藏的孩子，睜著驚奇的眼睛，多想把這刻美麗與感動盡收眶底。

沒有得到多久的平靜，尹婕就打來叨擾。

「欸，真有妳的耶！我從公司今年度新進職員的菜鳥名單裡精挑細選抓來充數的男人也沒有妳那個機車男這麼出色呀，真是羨煞我啦，怎麼樣，妳們兩個有沒有可能啊？」

一拿起電話，我都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尹婕一連串的頻頻稱讚、嘖嘖稱奇就讓我無力招架，「怎麼可能，我……」

「怎麼不可能，他根本就不像是妳之前形容的那麼糟糕，明明就也滿有型的嘛，一雙無辜大眼水汪汪的，唷，看得我的心都要融化了！」

小姐，妳是最近韓劇看太多嘛？這麼矯作的形容詞妳都可以琅琅上口？我沒說出心裡無聲的嘀咕，只是，我和機車男耶，怎麼可能嘛……

想到我和他這樣的組合，不禁咧嘴失笑，拜託，那是機車男耶，我怎麼可能……

儘管如此，房間桌上還擺著下午他留給我的那袋巧克力，裡面，全是小孩子愛吃的那種口味。

只要想起他那個時候百般認真說服我的模樣，以及堅信吃甜食會讓人覺得幸福的天真表情，那雙澄澈眼睛瞅著我的時候，好像，真的不知不覺地，就被他的那股誠摯單純感動了。

好久好久，沒有像個孩子一樣的被寵愛了。

即便是如此……

抬眼，凝望這樣星光閃爍的夏空，看著看著，久了，便會有種流光停佇的錯覺，好像，張至迅還在身邊似的，只稍一個轉身、一個回眸，他就會在我的視線裡出現。

「只要有這樣的星空的一天，我就沒有辦法忘掉吧……」於是，隔著手機，我對尹婕這麼說。

「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幻聽似的，我總覺得有一天、或許某一天張至迅會回頭吧，現在，他只是去了哪裡出差，所以不方便打給我，他沒有不愛我，真的沒有不愛，之前他出差為我挑的禮物我都還留著……

我，悄悄抹掉了無聲滑落的淚水，並不想讓尹婕知道我此刻孤寂的哀悽。

「有沒有那麼絕望啊？」

然而，心有所感的尹婕都能明白，她從不是懂得溫柔撫慰的那種女生，卻是最挺我的那個，「明明面前就擺著一個極品不是嗎？妳不要我可肖想得要命咧！」

「妳確定？」

我淡淡笑了，卻沒讓尹婕聽出來，只是現實分析得頭頭是道，「機車男那傢伙是土生土長的東勢人唷！上下班的交通工具都是騎著驢子，每逢假日的休閒嗜好不是逛新光三越喝下午茶看電影，而是去山上打獵和種菜耶！」

「……」我語畢，手機那頭突然落入異常靜默，尹婕顯然是卻步了。

這時，我才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趕緊解釋，「哎啊，我說說的啦，我們東勢很發達的好不好，都說了我們這裡有麥當勞、也有85度C、有屈臣氏、還有康是美……」

但是，尹婕仍深陷其中，久久無法自拔，「呃，打獵種菜啊，我實在是……」

沒多久，尹婕就嚷嚷著要掛電話了，她說她還是無法放棄身處大都市的繁華與便利，我才要開口說其實沒那麼嚴重，急性子的尹婕卻已經早我一秒結束通話。

難道真的是我把尹婕嚇壞了？

掛上電話後，再又對著這滿天星星的深色蒼穹發呆嘆氣，想著張至迅，想他現在不知道在哪裡？過得好嗎？想著從前學生時代的那些年，總在這樣繁星點點的夜空下，手牽著手相依偎著……

「劉慕心！妳阿嬤喊妳趕快下樓吃麵，不然，麵就要爛掉囉。」

天使般的可愛弟弟語調欠揍地模仿張君雅小妹妹廣告裡的台詞叫我準備下樓吃晚餐，超級宏亮的聲音從樓梯間沒有預警地傳來，嚇得我撐在頂樓欄杆的手肘一滑，整個下巴狠狠跌在半身高的水泥築牆上，可惡，好痛！

要是摔斷了門牙還是破相，我還怎麼嫁得出去啊我……

甫一下樓，就望見這個罪魁禍首，我手扠著腰質問，「請問，阿嬤在哪裡？都作古這麼多年了，還要三不五時把老人家請出來，你真的很不孝順耶！」

「我是在緬懷老人家啊！」

而天使般的可愛弟弟滿臉的理直氣壯，信手指向就掛在小客廳牆上阿公阿嬤的生前合照，「喏，阿嬤在那裡。」

我，真的完全被他的回答打敗，於是，百般無奈的翻翻白眼，幽幽嘆道，「孩子，你真該慶幸你不姓白，不然，你的名字就不叫劉慕翃、而叫白、目、翃了！」

「二姐，如果我是白目翃的話，那妳就是白目心了耶！」

等了又等，始終叫不到我們姊弟倆吃飯、親自走上樓的媽媽聽見我們這段白目對話，氣得暴衝到我們面前，一手揪著我們一個的耳朵。

「媽呀，好痛……」

「還認得我這個媽呀？你們這兩個不肖子女，竟然要自己改姓了咧，這樣，是把你們老爸往哪裡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