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一樣的少女

某天早晨，剛吃完早餐而已。

媽媽趁我還坐在客廳看報紙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蒐集來的一堆照片全部攤在桌上，開門見山的說了要我去相親。

「不就還好妳有穩定的工作，這樣才稍微能夠彌補妳本身的不足唷！」

聽到媽媽語調尖酸地這麼說道，我忍不住挑眉抬頭看她。

我是缺手缺腳了還是怎麼？什麼叫作這樣才稍微能夠彌補我本身的不足？

媽媽也不甘示弱，一副『非要我講嗎？妳知道的啊！』的苛刻表情，教人心裡非常不舒服。難道對一個母親而言，沒有嫁出去的女兒就是她人生最大的敗筆和恥辱嗎？

這會不會太不公平了？

我沉著一張臉，如果媽媽非要這樣的話，那我也沒有什麼好隱瞞了。

丟下報紙，我霍然站起身來，「老實說，我也失業了！」

「妳說什麼？」媽媽難以置信的大叫出來，連一旁的爸爸也停止了手中沏茶的動作看我。

「我辭職了，因為不想再看到張至迅，也不想聽到公司同事在背後指指點點、閒話一堆，很煩。」

趁媽媽還沒有反應過來咆哮的空檔，我就這麼直接了當的說下去，「還有，順便告訴妳，並不是我自己要分手的，是張至迅劈腿，最後他選擇要娶對方，因為那個女的已經懷孕了。」

「妳！」媽媽衝了過來，有那麼稍縱即逝的一秒，我曾經閃過媽媽會不會心疼或是安慰我的短暫念頭卻……

都只是我自己想太多。

「妳怎麼會這麼笨哪？沒了男人竟然還自願丟了工作，這顆腦袋到底是在想什麼啊？我怎麼會生出妳這樣的女兒！妳姊姊慕綺就不會這樣讓我操心！」

我倔強地撇過頭，並不想她看見我無聲泛濫的眼淚。

「我又沒叫妳生我！」最後，我落下這樣的氣話跑開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再也承受不住的崩潰痛哭出聲，發洩的將櫃子上擺放的所有書本瘋狂掃落，還摔壞了張至迅第一次出國出差送我的地球儀擺飾，直到耗盡全身力氣才放棄地停止破壞，終於，無力地癱坐在地板上。

傻傻望著那個壞了的地球儀，即便是後悔卻也無法將它修復了，就像是張至迅和我的感情一樣啊，頓時，我明白了。

抱著那個殘缺的地球儀，緊緊環住自己無依的膝蓋，我，瑟縮在角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爸爸沒有敲門就直接走了進來，拉了張椅子坐在我的面前。

他瞅著我爬滿淚痕的臉龐好久，沉默片刻，才又開口。「妳知道的，妳媽是關心妳。」

我別過臉去，任性地悶不吭聲。

心裡混雜著被媽媽狠狠劃傷的疼楚與對爸爸牽怒的抱歉，這個時候，眼淚又不聽使喚的瘋狂落下，我低著頭，不想被爸爸看見。

「妳因為早產的關係，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小時候就常常生病，總是三天兩頭的跑醫院住院打針，因為慕綺從來都不曾這樣，所以，妳媽媽覺得很對不起妳。

她一直覺得沒有把妳生好、照顧好，因此，老實說，三個孩子裡面她最擔心的就是妳，擔心妳的健康，怕妳沒有人照顧，所以很希望妳有個好的歸宿，她才會覺得放心。」

「因為這些冠冕堂皇的關心就可以這樣疾言厲色的說話嗎？媽卻不曉得這樣的關心真的讓我很痛很難受！婚姻本來就是不能勉強的，不然要我怎麼辦？去搶婚嗎？還是隨便找個男的先有了孩子再逼他娶我？」

爸爸安靜了一下子。

面對我失控的反問他也只能選擇默默包容，偏著頭想了想，問我，「那，往後，妳打算怎麼辦？」

「我會再找過工作。」

「既然這樣，就回來台中工作吧，這樣，我們也好照顧妳啊。」

我緊抿著唇，倔強地不發一語。

只是，當抬眼的時候，不意望見爸爸那發白的鬢角與日漸稀落的頭髮，他語重心長的沉重表情一下子老了很多，眼鏡底下的那道皺紋什麼時候被歲月刻畫得如此深刻了是我從未注意到的，然而，這個小發現讓我感到好難過，心，不知怎地，緊緊揪著。

我沒有能力照顧好自己，都已經這麼大了非但照顧不了自己、更照顧不了爸媽，還要讓他們擔心，所以，爸爸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對不起，我覺得好對不起爸媽……

「回來，好嗎？」爸爸再又提了一次。

我看見他眼裡滿是殷切的期盼，卻只懂得賭氣，「回來，只會讓媽媽更看不下去吧！」

「慕心！」爸爸用那麼無奈的語氣喊我，那樣的情緒彷彿滲透進我這邊讓我幾乎無力招架，卻始終不能把我打動。

「再看看吧。」最後，我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