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一樣的少女

換上了機車男為我買的平底娃娃鞋，我突然有種再去騎個兩趟協力車都沒問題的感覺。

當然，這只是說說的，我們兩個早就餓壞了。

步行前往隔壁人聲鼎沸的廟東時，媽媽曾經打來關切，問我是不是在從台北回來的路上了，要不要幫我多留一副碗筷，而我，身處喧鬧的街頭，明明離家不遠，卻還是……

昧著良心，我再又扯謊，「我還沒上車，你們先吃吧，不用等我。」

媽媽還在電話那端交代，要我別太晚回家，要是回到台中趕不上末班公車再叫弟弟車站接妳啊！

不是沒有聽到、也不是無動於衷，只是媽媽無常的關懷真的讓我無力招架，我只能佯裝外面車水馬龍的聲音太吵雜，聽不見她殷切盼著我回家的叮嚀，匆匆掛上電話。

頓時，有種背叛的矛盾，既痛快又充滿罪惡感。

「師母打來的？」一旁的機車男不用多加揣測便能知悉，他逮住我的目光問，「那我們要不要先回去了？」

搖搖頭，我只是不發一語的倔強。

就這樣，我們還是按照原本的計畫，大啖清水排骨麵、又合力啃完一份大份的鹽酥雞和菱角酥，最後還來個古早味的飯後甜點涼圓。

吞下最後一顆涼圓，我心滿意足的捧著已經隆起的小腹，「完了，吃了剛剛那堆熱量超高的食物，明天量體重的時候我要尖叫了！」

「明明就瘦巴巴的嘛！」機車男瞅著我笑，眼裡有著說不出的寵溺，「不然，今天半夜我就潛進妳房間，把妳的體重計偷偷搬走好了！」

「好啊。」我也跟著打趣笑了。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遇到再怎麼糟糕的事情，只要有機車男在，一切就變得不那麼討厭了。

就像現在。

離開了廟東，機車男學我摸著飽足隆起的小腹，問我接下來要去哪裡？

「那我們再回去騎腳踏車好了？」我故作靈機一閃。

機車男則被我天外飛來一筆的想法嚇得幾乎跪地求饒，「不會吧，還騎啊？」

見他那張五官全皺在一起的苦瓜臉，我不禁莞爾。他不知道，我只是想要表達，有他為我換上了舒適好走的鞋，天涯海角我都願意愛相隨了。

微笑深望著他，當然，我沒真正說出來，只是欣然著瞅著他的臉龐，什麼時候開始的，除了已經不討厭這傢伙了之外，似乎還有那麼一點點的……

是什麼感覺我也說不上來，總之，甜滋滋的，是那種想到就會忍不住笑出來的小歡愉。

「那，」我從款款情深望住機車男的視線餘角恰巧瞥見他身後的某座招牌，看起來，頗有意思的樣子，我索性開口，「不如，我們去『私奔』吧？」

「啥？」機車男馬上露出一副『可是我還沒有攢到盤纏』的扭捏表情，這傢伙不會老實到把我隨口說說的都當真吧？

直到我信手指向街角那間BAR的招牌，他清楚看見上面偌大的兩個字『私奔』之後，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瞧他這個反應，我莫名其妙的不悅，「幹嘛，要跟我私奔這麼委屈你啊！」

他又擺出一副『我爹絕對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委屈表情，試圖解釋，「不是啦，我……」

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鈴響，正好拯救了機車男結結巴巴說不出話的窘狀，瞄了一眼手機螢幕，是家裡打來的。

一接起來就能聽見媽媽高八度的關切，「慕心啊，妳到哪裡了啊？上車了沒？都這麼晚了……」

我不得不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一點，一時浮躁，卻也不知道是在和誰賭氣，「我遇到尹婕啦，所以去吃個飯，趕不上末班車我就不回東勢了……」

「什麼？那妳……」

沒等媽媽多說什麼，我已經斷然掛上電話，就連旁邊的機車男都拿我沒輒。

「妳怎麼這麼說話啊，那今天晚上妳要怎麼辦？」

「不是沒有要跟我私奔嗎，不用你管！」我發現，我還在生氣。

 進入這間私奔，大概因為是平日的緣故，客人三三兩兩的顯得店裡頗為冷清，台上駐唱的歌手正輕柔吟唱某首英文老歌，那深入靈魂的唱腔與嗓音多麼叫人心醉。

我們尋了個偏角落的位置坐下，機車男天真的直嚷著自己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來過這類可以小酌放鬆的地方，我不奇怪的點點頭敷衍他，嗯，我看得出來。

後來，我們沒再多加交談，機車男應該還在拿著放大鏡觀察每一個新奇的發現，我則點了杯調酒，想要暫時放空。

「這什麼？好喝嗎？」機車男圓睜著眼，好奇盯著我的酒打量。

「不知道，」我笑了，「剛剛遮著眼，隨便點的，你可以喝喝看。」

「妳不怕喝我口水啊？」

「喝到你口水是會懷孕嗎？你真可愛。」

才喝了半杯，我好像茫了，連戲謔的說話尺度都更加開放了，我沒注意到，自己這麼說話根本就像是在調戲機車男。

「又不是... ...」他想了想，躊躇片刻，還是抵不住濃濃的好奇心，最後下定決心將嘴唇靠進杯緣，淺啜一口。

「啊，好難喝！」機車男哀怨地嘟噥道，儘管皺著眉毛但我還是覺得這個樣子的他，真的好萌。

於是，我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粉嫩的臉頰。「你怎麼這麼可愛啊。」

「妳喝醉了吧？」他繼續抱怨，「怎麼一醉起來活脫像個色瞇瞇的中年男子啊？」

「你才色瞇瞇的中年男子咧，我又沒醉！」

為了證明似的，我又咕嚕咕嚕灌進了服務生剛送來的酒。

「怎麼還有啊？」

「趁你去上廁所的時候點的啊，這個好喝！」

我呵呵笑開，只是，奇怪了，本還想要再來點個什麼的，但眼前的視線卻很不配合的糊成一片，怎麼這樣？我還沒三十歲就老花眼了嗎？

「妳醉了啦，走，我們回去了。」機車男已經起身，順便幫我拿起我的包包。

「你說誰醉了？」我抗議地跳起來，一個踉蹌，頓時有種要飛起來的錯覺。

「喂，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