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一樣的少女

39

誰來告訴我，要怎麼停止這縈繞不息的痛苦與思念？

也不是不曾失戀過，只是，我不知道，在與宇結束了戀情後，自己會是這樣失控了般的狠狠的痛，在無數個失眠夜裡哭著睡了，又睡著哭了，活得像是行屍走肉，像是落了靈魂的軀體，沒有思緒、更沒有意識的遊走。

好多次，在可怕的夢靨裡掙扎醒來，多希望，這只是一場漫長噩夢，只要醒來了，宇就會帶著那雙我最愛的會笑眼睛，再次，敞開寬闊的臂膀迎接著我，說喜歡我，說我比沈佳宜漂亮個兩千一百萬倍。

只是……

怎麼可能？

宇最後離開的眼神是那麼樣的痛心絕望，彷彿我是全世界最狠辣的狡詐女人，他那樣使我椎心刺骨的眼神無所不在，現在才知道，原來，最痛的距離不是愛的人不在身邊，而是他在我心裡，卻怎麼也無法抽離。

這之後，不是沒有試著解釋過，只是，再怎麼的打電話給他或是傳Line的訊息都再也湮滅不了那晚在酒吧他親自眼見為憑的事實。

公司漫天亂飛的八卦消息早已傳得滿城風雨，Summer和Ethan的感情告吹是大家飯後茶餘的消遣話題，Yvonne則是不放過機會的加油添醋到處放話，說她早預言了我劈腿的事實，上次撿到從我包包裡掉出來的那隻男用腕錶就知道我是怎樣的女人了……

「Summer姐，總經理請妳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現在，唯一站在我這邊的，只剩下安淇了。

她總是在同事面前為我叫屈，我難過的時候她比我還要難過，甚至忿忿不平的抱著我大哭，說真的，我已經很是欣慰，從以前高中時期經歷了廖思涵事件，我就不再輕易相信女生之間的友情，但現在，我真的很感動。

「怎麼辦，他是不是要……」

「放心，沒事的啦。」我反倒成了安慰她的那個。

反正，我的世界已經糟得ㄧ蹋糊塗了，應該不可能再更壞了吧，因此在見總經理前，我的心情出奇的平靜。

只是，在真正見到總經理低頭沉思的表情，我突然有了莫名的預感。

既然事情都到這般地步了，那我也，無所謂了。

「坐。」

我在總經理的指示下坐在他對面的座位，靜靜端詳他思考時候的舉動，雙手合十的緘默，或許，他正在思考，要怎麼開口他所要向我表達的。

總經理他，應該也看到四處散撥的醜陋照片和關於我那些亂七八糟的謠傳了。

半晌，他終於決定了什麼般的開口，「說真的，我很賞識妳的工作能力，在韓國的時候，妳的工作與機伶我也都看在眼裡，只是……」

說到這裡，他猶豫的頓住，『只是』這兩個字是代表轉折的字彙，我突然懂了他不需言明的猶豫，這瞬，有種處之泰然的自若。

沒讓總經理把難以啟齒的話說下去，至少，我還能保有僅存的尊嚴，這是，我最後薄弱的堅持。

「我知道自己的過去在公司裡引起不必要的軒然大波，真的很抱歉，我會自動請假一陣子，關於新品發表會的部分，我會請安淇接手。」

沉靜良久，僵持的時間像是凝固的，我無懼的對上了總經理複雜情緒的眼睛，他像在我的眼裡搜尋什麼似的，又過一會兒，才緩緩道出，「依我看，還是把新品發表會交接給Yvonne吧。」

「說真的，這次叫妳過來，我並沒有要責怪的意思，反而，是要問問妳，有沒有意願去韓國駐點的公司上班？」

因為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安靜了。

「先別急著拒絕，」

總經理看穿了我內心交雜的矛盾思緒，強調的語氣，「這不是對妳的處置，而是欣賞妳工作能力所做出的安排，好好考慮一下。」

而，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我接受。」

「妳確定？妳知道這代表妳得跟公司簽一年的約，每三個月才能回台休假一次？」

這樣也好，真的，對現在的我而言，這樣很好。「是的。」

「很好，我期待妳的表現。」

後來，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出總經理室的，我只是平靜。

回到我的座位上，隨便拾起了個簡陋的紙箱開始收拾桌子抽屜的東西，我用了很久的造型筆筒、安淇送給我超可愛的迷你桌曆、我泡咖啡專用的馬克杯還有據說是防小人的仙人掌盆景都被我依序安放在那個紙箱裡，安淇眼見不對，立即衝了過來。

「Summer姐妳在幹嘛？」

「收拾東西。」我不敢看她，深怕只要觸及她擔憂的眼睛就會打壞我此刻努力維持的心如止水，無法控制的淚水崩潰。

「為什麼要？」安淇伸手，粗魯心慌的想要阻攔，卻怎麼也停止不了我收拾物品的動作。「妳打算丟下我，自己離開了嗎？」

我則緊抿著唇，說不出任何回應的話，眼底無聲泛濫。

「怎麼可以這樣？為什麼走？又沒有做錯事情妳為什麼要走？」

安淇難以接受的哭得像個小孩，我停下收拾私人物品的舉動，忍住哽咽，一直在她面前都是威風凜凜Summer哥的我，這刻，卻怎麼再也威風不起來，我很想要很帥氣的安慰她，說些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場面話，卻在扯了個很難看的欲泣笑臉後，終於哭了出來。

「傻瓜，又沒什麼，這是調職，是總經理欣賞我的能力才這麼安排的唷，妳該為我高興才對啊！」

「什麼高興，以後上班都看不到妳了我哪還高興得起來啊……」

不知道哭了多久，儘管安淇可憐兮兮的央求我要我別走，或是凶巴巴的威脅我要我一定得留下來，儘管她緊緊抓著我的衣角不許我離開她，我都還是……

我也不想走，但是，又不得不走。

後來，我拗不過安淇的苦苦哀求，她說一定要陪我到最後送我出辦公室，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捧著自己裝滿私人物品的單薄紙箱子，迎面而來接受她們最後議論紛紛的異樣眼光，從沒想過，我會這樣離開自己曾經如此熱愛的工作崗位，遠赴異國。

好落寞。

安淇幫我按了電梯下樓，當電梯門乍開的同時，宇，從裡面走了出來，正要與我擦肩而過。

再見了，宇。

我低下頭，沒讓他看見自己悽悽然的最後表情，為了不讓他為難，我更要故作瀟灑的瞥開與他曾經幾乎交疊的視線，那些少時的深繾眷愛與短暫交往的依戀，只能默默放在心裡面。

「宇你，喜歡我嗎？」

「當然啊。」

「很喜歡嗎？」

「對呀。」

我們，永遠不會再見了吧？

身旁再也看不下去的安淇，連我都沒來得及阻止的突然一把拉住了宇，「Ethan，Summer姐都要走了你還不留住她嗎？枉費她這麼愛你，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看過她為了任何一個男人上班時間魂不守舍還會邊打企劃邊哼歌、只要談論到你，她就靦腆得像個少女，甚至為了你，她甘心放棄主導新品發表會，自願調職到冰天雪地的韓國耶！」

就怕自己再次悲傷潰堤，我用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拼命忍住哭泣般的，「安淇，不要這樣……」

「Summer姐！」

現在我所能做的，也只剩下這樣安靜轉身離開，宇，這是對你最後的祝福。

所以，我不哭。

我，不能哭。

從宇的身邊擦肩而過，他問了，不冷不熱的音調，聽不出他此刻的情緒，「調職到韓國，是真的嗎？」

我哽咽著，默然點頭。

宇，你會留我嗎？

如果你說，不要走，我真的就不會走唷。

然而，他卻執意淡漠的抿緊唇線不發一語，直到我走進電梯裡，最後逐漸消失在他的眼前。

不要走。

他還是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