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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春假的最後幾天,我因為樂團集訓的緣故提前回到學校,這個時候的校園顯得寧靜愜意,日落時分,金箔般的夕陽鋪灑整座校道將原本路旁排列釉綠的樹木渲染成為古舊泛黃,與天邊漂浮茜色的雲霞相互輝映。

 

我迎風走來,拾起偶有凋零的落葉,抬眼,這刻,詩一樣的意境風景盡收眼底,美得像是幅圖畫似的。

 

當自己準時揹著吉他現身,卻不見團員忙著準備樂器音箱,倒是一派優閒的等我集合。

 

「今天不練團嗎?」

 

我還疑惑著,只見郭政驛和阿翔表情奇怪,頗有默契似的異口同聲回答,「有比練團更重要的事情唷!」

 

「咦?是什麼?」

 

「等一下就知道了唷!」

 

季恩從我身邊越過,故作神秘的向我調皮眨眼,我凝視出神,一時之間,懷舊心緒驀地浮湧,這樣自信燦亮的眼眸,曾經是自己最為珍惜的寶物啊。

 

「怎麼還愣在原地啊?」他回過頭來,爽朗的笑靨格外好看,「動作快!」

 

「嗯!」我聽話的點點頭,忍住有些激動想哭的念頭,跟上腳步,「我們要去哪裡啊?」

 

「嘻!等一下妳就知道了啊!」

 

只是,還沒來得及問個明白,阿翔和郭政驛便一左一右的推著我與練團聚點背道而馳,一行人在漆黑校道上遊蕩,那是通往操場的方向,不過,因為去年九二一大地震的時候塌陷了,至今仍未修復,早就變得荒蕪。

 

「是要去操場嗎?做什麼呀?」

 

「問這麼多!總不會把妳賣了!」郭政驛好笑的睨了我一眼,順手塞給我塑膠提袋,「喏!幫忙拿這個,好重!」

 

這是……

 

我好奇的打開,赫然瞄到裡面全部都是啤酒,再定睛仔細望望季恩和阿翔的手上竟然也是看似沉重的提袋,那些不會也是……

 

稍後,我們來到操場某處靜僻角落,暮色已然昏暗,直到大家七手八腳的把塑膠袋裡的寶貝全部翻倒出來,發現竟是各式各樣的煙火炮竹,我才想追問這些是從哪裡弄來的,郭政驛早就迫不急待的點燃絢爛火光,瞬間照亮彼此驚奇臉龐。

 

趁著歡愉氣氛,季恩興高采烈的宣布著,「我們已經報名了一年一度的熱門音樂大賽,今後,就要全力以赴唷!」

 

「咦?是YAMAHA舉辦全國性的那個比賽嗎?」

 

「對呀,我們樂團又朝前方邁進了一大步唷!所以,是值得好好慶祝一番吧!」

 

「咦?都還沒有得名咧……」

 

「說什麼?」

 

「沒……」

 

不知道什麼時候湊近距離的,身邊與我肩並肩的季恩將燃燒的仙女棒傳遞給我,總是孩子氣的眼底倒映著熠熠星光,我深望這麼熟悉的表情,心底不禁浮盪幾分遲疑。

 

最近,我總是懊惱的想,如果能夠重來一次該有多好,就算被妳討厭也沒有關係。

 

「這給妳。」見我愣著,他有些霸道的手掌包覆我的,要我接收。

 

「咦?」

 

我迅速抽手,縱然是短暫片刻,但那指尖粗糙的奇妙觸感早已被深刻記憶,再也不能忘卻,因此,我些許迷惘、些許困惑地錯開與他交疊的深邃視線,低頭改看隨手揮動的仙女棒,過份繽紛的熒燎擾亂模糊了眼前景物,季恩的好看輪廓我便不能再清楚望見,只是……

 

我一定會讓妳再次的喜歡上我,不是我有十足的自信,也不是我有這樣的魅力。

 

一會兒,我沒頭沒腦的問起,「學校裡面好像是不能放煙火和喝酒的唷?」

 

「不知道耶,應該不行吧!」他邊說,順便翻翻地上的塑膠袋裡,「所以,給妳買了汽水。」

 

「咦?那為什麼你們就可以喝啤酒!我就得……」

 

「因為妳還小啊!」季恩慣性愛疼地敲敲我頭頂,每當他這樣動作的時候,眼底總會有著無限柔情,至今,直到我們已經不能在一起了,依舊如此。

 

只是因為,小歆,只是因為……

 

「什麼嘛!」

 

我噘著嘴踱步抗議,轉身佯裝生氣不再理他,背對著,抬頭仰望夜空綻放出瞬間燦爛的煙火,即使怎麼努力壓抑著心底那股龐然悸動,淚水還是無聲泛濫,濕濡眼眶。

 

我還喜歡著妳,很喜歡,很喜歡妳。

 

暗黑中,季恩並沒有發現我的微弱哽咽,只是毫不在意的輕笑,並且,衷心誠摯地伸手邀請,要我一同加入,「來放煙火吧,小、朋友。」

 

朋友,他特地加重了這兩個字的語氣,如同我們在電話裡約定好的。

 

然而,盈盈淚水滑落臉頰的剎那,我終於有了感慨萬千的領悟,當這段時日以來的酸楚愛戀逐漸沉澱,這才發現,原來除了情人角色,我們還有這樣的可能,於是,決定不再扭捏作做,大方的朝季恩走去,有點羞澀的展開笑顏。

 

這晚,郭政驛和季恩玩瘋了,後來竟然較勁起酒量,狂飲啤酒,不知道是誰先發起的,還比賽玩擲空酒瓶罐,打賭看誰能射中目標。

我則和阿翔在旁邊閒聊,因為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傷口,身為吉他手是不能讓自己的手受傷的,直到問起,我才知道他終究發現了女友的不專情,再也無法忍受包容她的驕縱任性和背叛,一氣之下捶壞木質壁櫥,女友選擇離家出走,最後分手。

 

「咦?」

 

「少了她和她的東西,原本屬於兩人的房間變得好空蕩,今天早上,我打開衣櫥,發現裡面只有幾件少得可憐的衣服,以前都會滿滿堆到外面來的啊。」

 

阿翔無奈嘆息,好半晌沒再開口說話,他懷抱著我的吉他,斷斷續續的無心彈奏,那麼悲傷孤獨的單音,聲聲敲進我的心裡。

 

阿翔是個溫柔的人,總是不願傷害對方因而一再包容退讓,從認識他的時候就開始了,我們都把那些妻管嚴的事件當作有趣,有時候還會故意藉此調侃,卻從來沒有為阿翔設身處地的著想,其實他是多麼無奈悲哀。

 

「即使在一起的時候覺得討厭,可一旦不再屬於自己的時候,才後悔莫及,我怎麼這麼可悲,那天,我喝醉了,她來安慰我,我們、我們又發生了不該的事……」

 

於是,最後,很多事情都只能用情不自禁來解釋。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說太多太囉嗦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難道我還會不懂

 

愛過了就算了你不需要頻頻回頭

愛過了就算了我不需要你來可憐我    

說了再見沒有以後

請你消失在我眼中     

 

不知不覺,換成了是我懷抱著自己的吉他,獨自忘情唱著『淚之舞』,哀傷欲絕的強烈旋律與明快節奏在寂然偌大的操場驀地傳揚,季恩和郭政驛在遠處不約而同的停下嘻鬧,回過頭來,驚喜的問我是不是又寫了新歌。

 

「這首真棒!欸!熱門音樂大賽就用這首吧?」郭政驛拍拍季恩的肩,因為微醺的醉意,語氣並不同於平時,顯得豪邁。

 

「哈!」季恩也是一個樣子,迷濛的眼睛看來特別隨性狂野,「好啊!小歆,妳真行哪!」

 

誰的淚降落在我的瞳孔我的眸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心深處的哀愁

說了再見沒有以後

請你消失在我眼中

 

阿翔說這首歌看ㄧ眼就知道我是在怎樣的心情下寫的,明明已經受傷脆弱得要命,卻總不願別人施捨的同情,故作堅強。

 

我沒有說話,這刻的無言都成了不打自招的默認。

 

只是……

 

知道為什麼我會忽然唱起這首歌嗎?

 

如同你總是鼓勵我的,現在,我也只能這樣告訴你,阿翔,別回頭,別留戀,會有個愛你的人在不遠處等你的。

 

後來,我輕聲近乎嘆息的這麼說道。

 

「喂!是誰在那裏放煙火?」

 

我們都沒有注意到時間流逝,稍晚,直到學校關門,警衛巡守校園發現燃燒殆盡的餘光找來,我們已經早先偷跑溜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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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tpoet870530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