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一樣的少女

30

時間再晚一點，我沒注意是幾點的時候，手機傳來訊息聲，沈小茜沒有打字，倒是直接傳了一段模糊影片，燦爛霓虹燈下的浪漫場景，應該是聖誕舞會現場吧。

是在向我曬恩愛嗎？這妮子老是這麼高調。

我嘆了氣，總要有人幸福的，對吧，按下播放健，卻不是我所想像的那樣。

舞台上的主持人興高采烈宣布今年舞會的舞王舞后得獎人，果然又是王子與安又琳，台下立即響起熱烈掌聲，但是他們沒有按照慣例的為最後一首抒情曲子開舞，當那音樂一下，安又琳站在聚光燈焦點的舞池中央，滿心期待等著王子上前，他卻……

「對不起，我不會和妳跳舞的，小明才是我心中的舞后。」王子如是說。

而安又琳則又羞又怒的氣憤跺腳離去。

出乎意料的發展結局惹得眾人一片譁然，怎麼會是如此……

我深深吸氣，儘管按住胸口因此劇烈跳動的心臟，那狂喜狂悲的心情還是如此囂張的起伏不定，凌亂思緒都因為那句直白拒絕遲遲無法平靜下來，王子他怎麼可以這樣……

他不知道，我需要花費多大的力氣才能要自己忘記他，他不知道，我要流下多少傷楚眼淚才能洗淨對他戀戀不捨，他不知道……

緩緩放開手機，閃爍模糊的淚光中，突然，窗外一枚微弱銀光吸引我的視線，那是什麼？走下樓，我逐漸靠近，才發現圍牆上竟然擺著一雙鞋。

他，來過了嗎？

踮起腳尖，我拿下了那雙鞋，緊緊捧著那雙當初被我摔落的銀色高跟鞋，任憑眼淚灑落的自己，真的不知道該拿它怎麼辦了……

直到後來，我才望見影片播完沈小茜下面接著傳來的文字訊息。

「不論之前王子做了怎樣愚蠢的打賭或約定，但妳總不至於看不見他的真心吧？」

聖誕舞會結束沒幾天，緊接而來的便是跨年活動，每個人都雀躍計畫著要去哪裡倒數看煙火，結束後再到知名的燒餅油條店去續攤吃早餐。

戀愛ING的沈小茜當然也沒有例外，即便是這幾天鋒面報到，氣溫一下子就降了好幾度，她還是依然穿著短裙準備出門，相較之下，裹著厚厚毛毯窩在客廳沙發上邊看電視取暖的我就……

「Everyone deserves a second chance，」沈小茜站在沙發前面，模仿電影中人物一字不差的唸出台詞，然後轉頭過來指著我鼻子說教，「沈小萌，這部電影這幾天妳就已經不知道看過幾次了耶，連我都快要把裡面的台詞背起來了啦。」

沒辦法，大概為了配合過年氣氛，HBO三不五時就在重播這部『101次新年快樂』，電影裡不斷頌揚愛、希望、寬恕和第二次機會及重新開始，交織著戀人復合和單身者勇敢追愛的故事，就發生在一年當中最燦爛迷人的跨年夜晚。

「我在想，是不是這部電影多看幾遍，心情和人生就會變得正面光明一些啊。」

「拜託，」沈小茜則充滿不屑的使出了招牌翻白眼動作，「看電影不是像妳這樣看著劇情發呆的好嗎，主要是得看進心裡去思考的。」

「還真難得妳說出這麼有意義的話唷。」

沈小茜懶得再理我，朝爸媽喊了一聲『我要出門囉』就不見人影了，我還依舊窩在沙發上，默默看完不知道到底看過幾次的這部電影，默默啃完不知道第幾袋爆米花，眼見這袋又要見底，我抹抹手，下部電影好像滿好看的樣子，不買一包來配著看怎麼行。

跟媽媽稍微說過一聲，還穿著邋遢的睡衣也不打緊，套上了圍巾和外套，步出玄關，不意瞥見擺在鞋櫃最角落的那雙銀色高跟鞋，心上，尚未癒合的那一隅，還是會起起落落的悄然疼著。

大家都跑去倒數跨年的樣子，整條小巷空蕩蕩的特別冷清，騎著腳踏車晃過幾乎空無一人的街道，我在附近的便利商店補貨，抓了幾袋爆米花還有洋芋片，回途的路上，經過之前王子載我的那段坡道，一瞬間，那曾經的甜蜜回憶，全都好擁擠的浮湧上來了。

「妳相信我可以，我就真的可以，一定會讓妳看見我的真心！

小明，妳相信我做得到吧？

妳，相信我吧？」

那個時候，不論怎麼飆著汗騎車，他都不願意放棄的載著我騎過這段陡長坡道，我還記得，他背部繃緊的肌肉線條、還有，那麼沉重急促的呼吸全都是為了我而拚命。

「沈小明，我喜歡妳，要記得我說過的，我真的喜歡妳，用真心喜歡妳。」

因為說不出口吧，畢竟，對我的感情始於那個無聊的打賭，所以才要用這樣的行動證明，在風裡吶喊著喜歡我的心情，並要我牢牢記得他說過的話，他喜歡我，是真的用真心喜歡我的。

突然，開竅似的一切變得好明朗，我終於看清楚了，他對我的真心。

抹掉最後一滴眼淚，視線忽然變得好清晰光明，不行，我得趕緊加快腳程回去，得趕快告訴王子我想通了，我願意原諒，而且我終於看見他的真心，Everyone deserves a second chance，我真的把這部電影看進心裡了！

就這樣，我把腳踏車當機車一樣的瘋狂飆車，還好晚餐我吃得很飽所以現在整個體力充沛，橫衝直撞的拐了個彎就要回到家門口，霎時，一個身影倏地闖入我的車子前面。

我定睛，王子，就站在我緊急剎車的面前。

他喘著氣，像剛跑完百米，而我也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在這裡幹嘛？」我原本想問的，卻說不出來，他明明說過，他不會再來了。

「剛剛和賈斯汀他們在等咖啡的時候，我看了電視牆上撥放的電影，裡面的主角不斷重複一句話，就是Everyone deserves ……。」

「a second chance。」我凝住他，為他接下了還沒有說完的話。

所以，他也看到了嗎？莫非，這就是電影裡所說的跨年奇蹟……

我難以置信的停下車，就佇在他的面前，那雙我好想念的深邃眼眸熠熠閃閃的，如同我記憶深處的那樣燦爛。

「抱歉，一直沒有勇氣跟妳坦承，剛開始接近妳的確是為了和賈斯汀他們的那個爛打賭，但是，在真正認識妳之後，我才知道自己多麼的無聊幼稚，也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喜歡妳，在妳面前，我總是耍不了帥、總是很掉漆，甚至，騎個腳踏車都會沒力的腿軟，可是，我卻一點都不擔心妳會笑我，因為，妳知道，這就是真實原始的我。

舞會那天，其實，我到過這裡，望見妳房間投射的身影是那麼孤單，卻怎麼再也接近不了妳，畢竟，一開始就是我騙了妳，是我對不起……

我也說了，自己不會再來這裡煩妳，可是在看了那部電影之後，我決定鼓起自己全部的勇氣，只是想要跟妳說，就算被妳拒絕了也沒有關係，小明，我……」

喜歡妳。

儘管他真摯說了不上千百回，竟然都不及這次這秒來得刻骨銘心，他坦然的伸開臂膀，等待著我最直接的回應，只是，以為我會感動得痛哭流涕的馬上撲到他懷裡跟他深情擁吻嗎？那我乾脆直接改名叫作沈小明算了啊！

誰叫他害我傷心那麼久，要是現在就原諒他未免太便宜這傢伙了吧！

在風裡，我猶豫不決的躊躇著，等待中，我望見那雙堅定眼神逐轉黯淡就要熄滅的眸光，分秒都在無聲的時間流逝，而我還默默的在生悶氣，直到等了好半晌，他緩緩轉身，像是懂了我最後意氣用事的決定。

只是，當他跨出那步，再一步……

啊算了算了，反正他早就都叫我小明了！有沒有改名還不是都一樣！

深怕他真的就這樣走掉，我整個被他打敗的出聲，驀地叫住了他，「喂！」

遲疑了一下，他回頭過來莫名其妙看我。

因為還是不怎麼情願這樣就要跟他和好，我將視線移到別處，小小咕噥了一聲，「那你來追我。」

「……」他一臉納悶。

「我說，」

到底是有沒有這麼難懂啊，我再也受不了這個老是耍不了帥又掉漆而且中文明明就不好還死不承認的笨王子了，於是，氣嘟嘟的走上前，樣子很man的用我脖子上的麋鹿圍巾套住了他，將他整個人重新拉回到我的面前解釋，「之前的追求都不算數，那些都是為了打賭，你如果真的喜歡我，就得再重新追求我一次。」

結果，我話都重述一遍，他還似懂非懂的愕愣著。

而我已經放開圍巾，轉身逕自哼著歌騎車走了，等他回過神來，我已經騎在前頭，只能邊揮舞著我的圍巾邊喊道。

「小明，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追到妳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