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一樣的少女

中午的時候。

大概是真的被我氣到的緣故，媽媽頻頻嚷著身體不舒服，一下子頭痛、一下子胃痛的，嚷著她老了病了沒有胃口、不想吃飯、就快要上天堂去見阿嬤了。

我們都拿這樣任意賭氣的媽媽沒輒，機車男剛好要過來，我請機車男去買了媽最愛吃的那間餃子館，在半哄的情況下，媽媽才肯乖乖吃飯的。

「謝謝你。」飯後，我對機車男說。

「小事一樁，這沒什麼，」他體貼依舊，關懷的眼睛是這麼專注直接，「倒是妳，妳還好嗎？」

「嗯。」我點頭，卻再也擠不出什麼回答。

善解人意的機車男一定也看得出來，只是沒有明說而已，「暑假也要結束了，妳，要開始認真找工作了吧？」

「嗯。」

「會回台北嗎？還是……」

不知何以，我突然想起早上和爸爸的那段對話，心，還是緊緊的，始終寬闊不起來，我真的覺得自己很糟糕，很沒用。

只是，沒等我接話，他欲言又止的，又開口，「如果我說，留下來，不要回台北，妳會不會考慮……」

他笑了笑，又反悔似的，只是，那麼誠實的表情騙不了人，那雙笑著燦亮的眼裡藏不住滿滿的失落與語焉不詳的情感。

「沒有啦，當我沒說。」

回來，好嗎？爸爸也是這麼問我的。

只是，如果留下來……

這天夜裡，渾沌濁亂的思緒不斷反覆空轉，怎麼都無法沉澱的心情來回拉扯，像要把我撕成兩半似的，爸爸那般無奈的表情還映在我的眼前，以及，機車男滿是期待卻欲語還休的樣子，如果，我留下來……

手機沒有預警的作響，心有靈犀般的，是尹婕的來電。

無須解釋太多我的苦惱，她就能明白，只是，那麼直話直說的性子劈哩啪啦的說著，「雖然有機車男這麼可愛的男人陪著是很不錯啦，可是，妳確定妳要留在東勢那個偏遠鄉下不回來了嗎？那裡能有什麼發展啊？難道是要改種橘子？還是賣菜？妳確定妳捨棄得了以前在工作上那種野心勃勃的幹勁，甘心過著那種與世無爭的平淡生活嗎？」

我幾乎無力招架，只能細語喃喃著，「我不知道，我只說『如果』……」

「完了完了，」尹婕在電話那頭近乎崩潰的大叫起來，「要是真的繼續留在那裡妳就要一輩子過村姑的生活了啦，妳該不會真的嚮往種田養鴨的田園生活吧？

老實告訴妳啦，現在，分公司海外發展部門那邊有一個缺，當初就是因為還不確定所以沒有告訴妳，但是現在……」

「我，再想想吧。」

「再想？妳再這樣猶豫不決的考慮下去，」難以置信我的淡定，她已經歇斯底里，「月底就是中秋節了，再沒幾個月就是年底，到時人事調動完，這個肥缺鐵定就沒了啦！」

「好，我知道了。」

「好，我知道了？」尹婕高八度重複了一次我的回答，「慕心，妳到底怎麼了？以前的妳，不是汲汲營的想往高處爬、渾身充滿了衝勁嗎？現在怎麼會變得這麼的舉棋不定，到底為什麼啊？」

「……」我回答不出個所以然。

沉默的時光又流動了一會兒。

直到掛上電話，我都沒能回答出尹婕的疑問，老實說，我也說不上來，真的不知道為什麼。

凝望窗外就快圓了的月亮，這夜，莫名有了失眠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