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
他是學長嘛,和我這個新生往後不會有什麼交集的。
只是,就在自我安慰熬過這忐忑不安的夜,隔天星期一正式開學,導師說要按照學號輪流上台自我介紹,我才剛走到講台前,底下不知怎地開始騷動,有人竊竊私語的流傳著,尤其後座的男生,更是用奇怪的眼光放肆打量。
「昨天我聽隔壁寢室的學長說,有個女生跳到池塘裡耶……」
「就是她吧?」
「好像是因為失戀的關係唷?」
「不是吧,是因為她想游泳。」
沒事沒事。
一定只有我們班的人知道這件糗事而已,原本,我是這樣想的。
而後……
卻總在自己被拉著跑堂趕課,走廊上就會忽然出現幾個不知道是哪班的同學莫名其妙注視著我。
「是那個女生!她啊,好像很喜歡水上芭蕾和花式跳水,不知道下次會不會轉戰這個校湖……」還有人指著聽說曾經鬧出人命的親民湖,唯恐天下不亂的說。
以及,午餐時間,當我站在學生餐廳低頭發呆,排隊等待打菜的時候。
「你看,那就是泥娃娃耶!」然後,多事的路人紛紛唱起那首耳熟能詳的童謠。
於是,從認識楊居安的那天起,我開始過著黯淡無光、心驚膽顫的日子。
楊『居安』啊楊『居安』,果真人如其名,而倒楣無辜的我,總是步步為營的『思危』著。
這段糗事演變成整個應用外語科人人極為喜愛拿來消遣的話題,尤其,又以楊居安和那些打賭的學長為首。
「我當時真的只是想要看魚而已嘛,誰知道會變這樣,」最後,我只能哭喪著臉,躲在寢室裡搥胸頓足的懊惱不已,「我看我乾脆轉學好了啦!」
「唉,那些學長也太幼稚了吧,」小白溫柔地輕拍我的肩膀,給予安慰,「不要理會他們就好,我想,過一陣子等玩膩了就會自己停止的。」
「是嗎?」我抬頭,聽到這樣的回答,總算破涕為笑。
「是啊。」
「小白,妳真好!」
小白是我的室友,穩靜恬然的氣質一直是自己望塵莫及的地方。
記得跌進池塘的那天,我灰頭土臉的邊哭邊走,就是多虧了小白把我撿回宿舍,耐心幫我把身上擦拭乾淨過後還細心的處理包紮傷口,與其他那些只會在旁邊竊笑的惡質路人相較之下,小白簡直就是頂著光環的天使。
「哭完了沒有?」冷不防,一道訕訕問句打斷了我。
同寢室的阿君不知道什麼時候進房的,拎著緊緊糾纏小白不肯放手的我,要帶我走,離開之前,煞有其事的躬腰向在場的女孩們致意,「抱歉哪,我這就帶我們家小歆回去,打擾了!」
好吧,小白不是我的室友,她住隔壁,君才是我的正牌室友。
真的不是我偏心,只是,當君拎著我一邊開啟自家寢室大門,映入視線的就是片地混亂的家務,簡直與小白那邊明亮清潔的閨房形成奇妙的反差……
「來吧,我們到家囉。」君推我進入寢室。
而我,我開始想念小白了。
總之,和楊居安的深仇依舊,除了得要努力適應陌生環境、認識新同學,更要小心防範那傢伙,於是,常常我有種莫名的怪異錯覺,總有種置身猝擊漆彈場的緊張感,好像真的得要三不五時來個側身翻滾尋找掩護、匍匐前進才不至於中彈,倒是,什麼時候我才有反擊能力,把他原本全身漆黑的裝備衣掃射個花花綠綠大叱痛快……
「兵不厭詐,這是戰爭!」
某天午後,剛下課不久,和君要回宿舍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什麼是什麼的就這麼脫口宣示。
君提起厚重的原文書,想要朝我砸下叫我清醒點,遠遠地,真的就望見頭號敵人在前方,我趕緊機靈搶下阿君的課本遮掩,落荒而逃。
「奇怪,我幹嘛要跟著妳跑啊?」
君被我拉著,直到兩個人都跑得喘吁吁的再也跑不動,這才停下腳步調整呼吸,抬眼環顧,我們已經踏入非本科系的陌生地盤,這裡是化工館。
傍晚時分,淺金色的夕陽映在冷清廊道上,整列實驗室裡已經空無ㄧ人。
依稀,不知道是從哪裡,或許就從那看似什麼都沒有的樓梯間傳來的,彷彿能夠聽見爽朗的笑聲伴著悅耳琴音,我和阿君沒有說好般的默契,悄悄循著那聲音上樓,幾個男生抱著吉他彈,相當瀟灑自若的樣子,其中,穿著白色制服的男生主唱的嗓音真是好聽,君和我都不自覺的止步,聽他。
唱完一首,旁邊的男生先是敏感似的轉頭過來,發現了愣在階梯這邊的君和我,當那身穿制服的男生隨著同伴抬眼的視線投向我們兩個不速之客,稍是匆匆一瞥的眼神交會,那樣熠熠光閃的燦亮瞳眸,我不會忘記的。
沒有再看他們,我已經,已經一股腦兒的拉著阿君跑掉了。
「他們唱得挺不錯的嘛,不知道是不是學校吉他社的,怎麼不留下來多聽幾首?」
關於君的狐疑追問,我也不知所以然,只是,臉頰還熱燙燙的,心跳更是亂七八糟得可以。
「對了,小歆,聽說下週就要選社耶,妳有想要參加的社團了嗎?」
阿君並未察覺到我的異樣,已經把剛剛的際遇拋在九霄雲外。
「我聽說班上同學說童軍社有很多帥哥學長唷!想想前幾天到班上來拉客招生的學長,個個秀色可餐耶,妳都不會心動?啊,還有,幫妳打聽好囉,小白也會參加童軍社唷!」
回神,阿君已經老練的搭上我的肩,竟然連『拉客』這個字眼都派上用場。
「所以阿君妳決定和班上的同學一起加入童軍社囉?」我看看她,有點好笑她試圖說服的理由。
「不是啊,我答應我學姐,加入慈青社了。」
「呃……」
「還是,小歆妳也想要跟我一起?跟我一起嘛……」
我無法認真思考,思緒像是丟在剛剛那個樓梯間忘記撿回似的落了一塊,後來,受不了君的央求,趁她ㄧ個不注意,我早潛逃到隔壁寢室,找小白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