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一樣的少女

07

從此，季恩與我有了奇蹟式的交集，與君說好的轉社約定也隨之作廢似的被逐漸遺忘。

只是，那瞬，我還不怎麼能夠明白，當他指向我，對我說著「就是妳了！」意味著什麼，但我知道，望住那樣深邃炯亮的眼睛，我會忍不住怔住。

至於，為什麼會有這樣怦然心跳的感覺，我無法言明。

總之，上次的徵選會過後，我就順水推舟的被指定為期末發表會的表演者，阿翔大略提起，說這是下屆社長候選人必經的試煉，我還愣愣的沒有什麼反應，我參加的那場不應該只是樂團的徵選嗎？

反正就是如此，社團裡的學長都是走自由不受控制派的，他們大多隨著感覺走，也不太對我解說什麼，只是，季恩要我下課後開始到化工館的樓梯間集合就對了。

放學後的校園特別空盪冷清，夕陽輝映下的化工館不知怎地格外顯舊詩意，猶如水彩一樣的橙色光霞在冷硬牆壁上渲染暈開，拎著吉他的我邊走，不知不覺的隨著風中飄搖的樂音輕輕哼著，因為季恩說要幫我特訓的緣故，獨自步入這棟鮮少機會接近的大樓，沿著耀眼的金黃光束，拾階而上。

當經過一間一間的實驗教室，還會忍不住好奇觀望，逕自幻想這個充滿燒杯以及金屬設備的神奇空間會不會忽然冒出身穿白袍像是怪博士一樣的人物。

樓上吉他彈奏的搖滾抒情越傳越近，我循著動人歌喉，步伐不自覺的輕盈，直到到達頂樓轉角處，那個看似荒涼的樓梯間，季恩已經抱著吉他，地老天荒的唱了許久的樣子。

「嘿，歡迎來到Blue Eyes的秘密基地！」

季恩看見準時報到的我，立刻站了起來，幾分孩子氣的揚手介紹起自己佔據的地盤。

「怎麼樣，還不錯吧？」

「秘密基地啊……」我卸下吉他，喃喃自語複誦著。

其實，對於這個秘密基地，我並不陌生的。

每次，到了那兩堂無聊透頂的文法課，就算精神飽滿的同學也會忽然變得嗜睡，無心上課的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現的，關於對面化工館樓梯間傳來的歌曲感到特別興趣。

曾經，我問過同學聽見那裡傳來的聲音沒有，但大家總是一臉茫然的搖頭，我想，他們都還沒有睡醒。

以及，那個記憶猶新的光景，初次見到季恩身穿著白色制服彈吉他的模樣，那雙深邃灼熱的眼睛……

而今，環顧這裡，這次，自己是光明正大的站在這裡了。

即使知道這不是夢，卻還缺乏些真實感受，怔怔地踱了幾步，向前，倚靠圍欄，我好奇的圈著雙手當成望遠鏡眺看，朝向平時上文法課的那間教室，原來，這裡和那邊，是這樣的距離啊。

「從這裡看過去我的座位，桌子和窗戶都變得好小、好迷你唷！」我自言自語的喃喃道，接著雀躍的笑了，不知道是不是拓展視線的關係，心胸好像也跟著寬廣開朗了起來。

後來，阿翔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的，逕自窩在角落練習自己的吉他，季恩則是負責教導，盯著我指導。

「嗯，這刷法不錯，很像當年的我。」

「重來一遍！」

「妳看我唷，要像這樣……」

季恩伸手接過我懷中的吉他，隨意撥弄幾個和弦示範，輕哼起音，就這樣自然而然的唱起了歌。

而我，我有著不打擾的美德，只是安靜注視著那雙炯亮眼眸，幾乎可以望見季恩身體裡面住著的狂熱靈魂，演唱時候的他擁有渾然天成的風采魅力，彷彿只要聆聽，就會被他攫獲思緒似的。

「不虧是當家社長，真的好厲害唷。」我下意識脫口驚嘆。

然而，有朝一日，總是膽怯沒有自信的我，也能成為像是季恩這樣閃閃發亮的人嗎？

這天，直到集訓結束之前，我懸在心上的存疑還是沒有得到任何答案，最後，互道再見完，當我與學長們背道而馳要往宿舍的方向離開，原本走了一小段距離的季恩驀然轉頭，一個旋身，隔著校道叫住了我。

「欸，傅小歆！」

我訝然回首，發現季恩以及阿翔，他們並未走遠。

「妳是可塑之材，值得好好栽培！」

「咦……」

季恩爽朗的聲音透著風絮傳遞，延遲了一秒來到耳畔，我怔怔的站在原地接聽，恍然如夢的不確定感，他這是在稱讚我嗎？

「聽到沒有啊？妳是可塑之材唷！」

這刻，終於反應過來的我還是顯得納悶，傻氣地指著自己鼻子自言自語起來，「季恩他……是在說我嗎？」

是在說我耶……說我是可塑之材，聽起來，是很棒的意思唷！

再度抬眼，才不管季恩與阿翔他們早就走遠了，我則開心得簡直想要尖叫，因為幾句簡單的鼓勵便能雀躍不已，連回到宿舍途中的冗長坡道都蹦蹦跳跳的，彷彿只要風來，我就會飛揚起來似的。

「妳很像當年的我，所以，加油！要相信自己，知道嗎？」

不知為何，我總是想起季恩說過的這句，並且謹記於心，往後，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的將來，我才明白，當時，他其實

不止僅僅為我打氣鼓勵，而是，在我懞懂迷惘的時候，親手為我展開了夢想的羽翼，要我飛翔。

也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當自己為愛傷透了心，而我始終沒有恨他，問我為什麼要這麼死心塌地，我想，就是因為我總惦記著，最初最初，這個教我逐夢飛翔的季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