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一樣的少女

26

這樣微妙的尷尬氣氛持續整晚，原本計畫要去海邊放煙火的最後不知怎麼也取消了，阿浩沒輒地把我送回校門口，頹然露出無奈的笑容和我說再見。

「對不起，今天的約會很無趣吧。」

「啊，不要這麼說，是我，是我對不起……」

直到獨自漫步在校道上，我都還相當自責，卻也只能無能為力地啜飲著那時候買來的柳橙汁，「啊，真的很酸呀！」

「什麼很酸？」我的自言自語莫名其妙的有了回應。

一個聲音驀地從我頭頂傳來，我慌張嗆著，發現竟是這晚自己頻頻失控想起的人，季恩，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眼前的，笑看著我。

「季恩你……」我連咳了幾聲，一邊引頸張望早已空無一人的練團據點，奇怪著他的存在，「你怎麼還在這裡？」

「妳才是，不是說要約會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季恩順手幫我擦拭方才不意沾染的柳橙汁，那因為勤練吉他長繭的粗糙指尖瞬間劃過我的唇邊，我暗暗嚇著，關於這樣既熟悉又陌生的觸動……

自從去年秋天，季恩和我就再也沒有像是現在這樣近距離的獨處了，大多的練團時候，我通常跟在阿翔身邊談天說地的，不然就是與郭政驛瞎起鬨，再不然，就是一個人搞自閉的窩在角落發呆。

無論如何，我都要自己與季恩保持安全距離的啊，而今，他卻那麼輕易的就越過了我苦心設下的防線。

「你別……」我反射性的倒退幾步，幾乎撞上身後長廊矗立的圓柱。

「小歆妳……」季恩敏捷地伸手握住我的肩膀阻止我再退後，直到確保我已經站穩，他才走回練團時候習慣窩著的角落。

原來，我們彼此都知道是該保持距離的啊，瞅著那個落寞背影，不知怎地，對於這個無聊的發現，有些心疼。

「今天，和妳約會的那個男生，是網球社的？我認識嗎？」

後來，季恩沒事的問起，他懷抱著吉他卻無心玩弄的樣子，晚風吹得校道上的欒樹沙沙作響，也吹亂了季恩略長刺眼的瀏海，因此，我並不能準確的閱讀他此刻心情，卻不難發現那樣淡然的語氣，不是開心的。

「怎麼聽起來，」明明很在意的，但我就是不怎麼高明的故作輕鬆，「好像爸爸逼問女兒的感覺呀？」

「妳唷，」他苦苦的笑，季恩總是開朗的面容很少有著這樣言不由衷的表情，「不說也沒關係的。」

我則打算據實以報的坦然，「是網球社的社長。」

「這樣啊……聽起來很登對。」

「阿浩人不錯，笑起來的時候感覺很爽朗，對了，下次我再介紹你們大家認識！」

他沉靜片刻，凝視我的真摯眼神毫不避諱，「已經熟到可以直接叫他阿浩了？」

「……」

頓時，我無言以對，甚至害怕面對這樣直接問起的季恩，只得趕緊扯個不著邊際的問題，「怎麼大家都散會了，你還一個人在這裡，捨不得回去啊？」

「我啊？」他這才落寞的笑了，「剛好有靈感，想要嘗試寫抒情歌，詞已經寫了一半，想聽嗎？」

「咦？」

就這樣，我成為了這首歌曲的第一個聽眾，季恩從來不曾嘗試創作慢歌的，於是，我指著紙上寫著副歌的地方，隨口猜測，「這首歌是特地寫給韓學姐的嗎？準備向她和好賠罪的？」

「呃，不是耶。」

「咦？難道是寫來要追別的女生嗎？」

「當然不是啊。」

「那是，寫給爸爸媽媽結婚週年的時候唱的嗎？」

「怎麼可能？」季恩誇張地敲敲我的頭頂，一副拿我沒有辦法的樣子。

最後，我們兩個相視而笑，到底有多久，已經沒有這樣自然的談天說地了呢？我望著那雙燦亮眼眸，心裡有著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快，幫我想想前面的詞該怎麼起頭呢，是要寫給一個很喜歡的女生的……」

「哇，這樣還說不是要說追女生！」

「哎，到底要不要幫我想嗎？」

「才不要呢，我才不要助紂為虐，幫助你去傷害另一個單純少女的無辜感情……」

「什麼助紂為虐啊？什麼意思？」

「哈，聽不懂嗎？」

「喂！」

季恩作勢又要敲敲我的頭頂當作教訓，卻不小心弄巧成拙地撞倒旁邊吉他，我們兩個同時驚呼出來，一時情急，竟然就為了要搶救摔在一起，沒有預警的湊近彼此臉龐身體。

「……」

「……」

瞬間，時空像是凍結似的，我凝視這張曾經最為深愛眷戀的面容，訝異著自己努力壓抑的感情竟然瞬間就能輕易瓦解，明明，都已經過了半年了，我怎麼還是……

「季恩，」我吶吶的問，「你不喜歡韓學姐了嗎？你喜歡上別人了嗎？」

他沒有說話。

當初，就是因為希望成全你的幸福我才……

「那妳呢？」季恩忽然反問。

「什麼？」

「妳喜歡他嗎？」

「咦？誰……」

「妳很登對的網球社社長，妳的那個阿浩，妳喜歡他嗎？」

「怎麼，忽然問我這個……」

「妳喜歡他吧？因為他比我好，比我還要溫柔體貼，比我……」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慌亂的拼命搖頭，卻一個字也說不清楚，「我……」

「小歆，雖然真的很自私，但是，可不可以……」

不要和他在一起，最後，季恩這樣對著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