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一樣的少女

02

「到東勢，一張票，謝謝。」

「小姐，車票漲價了耶，妳才投那幾個銅板有夠嗎？」

「不是64元嗎？」

「那是八百年前的價錢了啦，現在都漲到81塊了！」

「抱歉，抱歉啊……」

一上公車，我就惹了這麼個笑話，車上其他的乘客紛紛投以奇異的眼光，受不了那樣的注目，補足車資後，趕緊逃難似的奔往車裡最末座。

真的好丟臉。

剛坐定位，旁邊的阿伯還不停打量我，一臉色胚樣讓人看了就渾身不舒服，我開始發想，要是他敢對我怎麼樣，一定得要抵死不從捍衛我的清白，看他年紀這麼大了，打架的話我應該也有些勝算才對，葉問這部電影都看了好幾遍，詠春拳……呃，還沒學會。

好吧，務實點，至少，我還會獅吼功，到時候，要是他敢來侵犯，我一定扯破喉嚨大喊『色狼』，讓司機先生攆著他到警察局伏首認罪。

一定要……

我知道，穿著華麗低胸的小禮服來搭公車的確相當詭異，再加上剛剛那段對話，不惹人側目才怪，但是，我失業啊，又為了要參加前男友的婚禮於是重金打造這身行頭，摸著乾癟得可憐的錢包，還真的沒有多餘的閒錢可以供自己連回程都搭小黃了。

最慘的是，因為不是真的失業，是我自己自願性的離職，所以，就連最基本的遣散費和補助津貼都沒有我的份。

「妳真的要為了那個賤男人離開這個打拚這麼多年的公司？都已經做到歐洲線的業務組長了耶？」

當初，我填完離職表，尹婕瞪大眼睛那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還映在我的眼底。

「對。」

「幹嘛要走？做出見不得人的虧心事的人又不是妳，是那個賤男人負心漢耶，而且，他都要離職了不是嗎？」

「對。」

「那妳到底為什麼要走？」

那個時候，面對尹婕眼珠子都要掉下來的樣子，彷彿我做了全世界最愚蠢的決定。

然而，我卻沒有說，沒有說，我不想留在這裡，讓全部的同事施以同情的眼光，不想要聽見他們矯情的安慰、更不想要聽見那些自以為是為了我好的惡毒詛咒。

慕心，那不是妳的錯！

沒關係，下一個男人會更好！

該死的劈腿男，他和那個臭小三一定不會有好結局的！

這些，都只會讓我覺得自己更難堪而已。

總之，就是這樣，趁著這幾年流行起來的『無薪假』風潮，騙過爸媽自己正在放假，因為之前沒有休完的假都累積在一起，所以就變成了放暑假，兩個月，聽起來很合理。

公車緩慢地駛在回家途中，懸在半空供乘客握把的吊環隨著車速一路搖搖晃晃的擺動著，密閉的空間裡，充斥著公車上特有的氣味，雖然並不好聞，卻也有種說不上來的懷舊感。

學生時期，時常搭公車到豐原轉搭火車回學校、也有時候，和國中同學約著要到台中逛街，一起搭公車，而，出了社會後，反而很少機會再搭乘大眾運輸工具。

這條公車路線上，我安靜凝著窗外流轉的街景，好多林林總總的店家與新穎招牌都竄了出來，取代那些我所認識的、熟悉的老字號，前座身穿高中制服的學生們打打鬧鬧的嬉笑聲音突然作大，我恍恍然的，和張至迅相識就是在那樣的年紀啊，只是，距離如此笑顏燦爛的青春歲月，好像，真的很遠了。

經過豐原，那個一臉色胚的阿伯終於拍拍屁股準備下車，離開座位前還迷戀地回頭，深情多望了我兩眼。

是怎樣？再看？再看我就要報警了唷！

當然，我沒逞凶鬥狠的本領，那都只是我心裡無聲的滴咕罷了。

過了豐原車站，車上的乘客明顯變少，再沒有多久的車程，窗外華廈大樓的密度逐轉降低，撥雲見日般的，我看見了明淨如洗的長空，路邊綠意盎然的果園一一浮現眼底，公車終於駛過東勢大橋，每每經過這裡，我總會認真檢視這座被群山環繞的迷人小鎮，有種『啊，終於回家了』的舒服愜意。

下車，站在路邊，直到惹來又是一陣側目，這才遲鈍的想起，唉呀，真是失策了我，真該在快到站之前就打電話給我那個天使般的可愛弟弟來接姊姊回家的啊。

事不宜遲，立刻拿起手機求救，只是，再怎麼CALL OUT，回應我的都還是千片一律沒人應答的嘟嘟聲。

不信邪的再撥可愛弟弟的手機，他根本沒有開機。

「不會吧……」

眺望我家的方向，保守估計步行還需要四十分鐘的路程，想到這裡，就莫名的感到軟腳啊……

拖著無力的步伐，一步一步邁向我想望溫馨的家，不妙的感覺突然從腳底竄上，怎麼辦，好想上廁所。

不死心的再撥回家，還是一樣沒有人接。

頓時，有種無語問蒼天的淒涼。

邊走，再再路過便利商店我都還是無法將就的解放，沒辦法，真的是因為潔癖使然，我實在無法在外面如廁，邊走，除了陣陣逼人的尿意，腳上那雙美麗奪目的高跟鞋更是讓我每走一步就會痛徹心扉，唷，心情真的很不美麗。

好想趕快到家哪，抱持著這樣的信念，我幾乎是閉著眼睛在苦撐暴走的。

猛地，刺耳的殺煞車聲音讓我不得不跟著駐足，張眼，一個機車男已經擋在我面前，距離相當貼近。

他差點撞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