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一樣的少女

20

十一月二十日，我的十七歲生日不快樂。

生日當晚，團員們以及社團裡的老學長們全員到齊，他們買來蛋糕興高采烈的為我慶生，大家連續輪唱生日快樂歌的抒情版、搖滾版、甚至笑到不行的台語版本，我像個幸福小公主似的被大家圍繞簇擁著，滿心歡喜許下生日願望，然後一口氣吹熄蛋糕上星火熠熠的蠟燭。

季恩趁著熱鬧氣氛宣佈了樂團的好消息，市區跨年活動的主辦單位找上我們學校，希望我們的路邊攤樂團可以參予演出，大家聽到這個消息，興奮得摩拳擦掌的蓄勢待發，只是……

19

這是一段屬於秋天的浪漫。

告白那天，十一月一日，期中考的溫書假，我還記得清楚，搖映金黃的欒花隨風婆娑起舞，寧靜校道忽地飄起一陣粉黃濃情，像是歡喜慶祝季恩與我的戀愛告白。

再過十九天，就是我的十七歲生日。在這之前，平凡渺小的我從來沒有幻想過，能夠獨自擁有季恩的溫柔眷戀，對我而言，這個突如其來的告白，就是最彌足珍貴的生日禮物了。

18

我的體育並不好，常常跑步都是包辦最後一名，這天，我卻為了想要見到喜歡的人，跑得特別賣力，從宿舍一路飛奔到校門口，終於，在老舊的電話亭，望見那個落單了的身影，背對著我，還傻傻的拿著話筒等著回話。

「啊，」我喘吁吁的來到他的身邊，不怎麼高明的方法邀約道，「我又肚子餓了，要不要……」

「妳真的、真的好可愛唷！」

17

「季恩喜歡的人，是我……」

上了二年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社團樂團兩頭忙的關係，時間好像快轉似的迅速飛逝，明明才剛開學，眨眼間期中考又逼近了。

雖然如此，我的心思還是不受控制的飄出窗外，停留那晚楊居安斬釘截鐵的語氣宣告著是我的當下，直到現在，坐在寢室裡，書桌上擺滿各科課本和筆記，我仍舊心神不寧的對著鏡子喃喃自語。

16

隔天，我的眼睛果然又紅又腫的，而且奇癢無比，我把原因歸咎於昨夜的失眠，並沒有想太多，練團時候，當團員們看見我這沒有睡飽的獏樣，還半開玩笑的質問，昨天晚上混去哪裡玩了，怎麼沒有帶我們一起去啊……

懶得回嘴，我沒精打采的在旁待著，只能眼巴巴看著季恩和『那個女生』，一遍、兩遍、三遍的反覆練唱著。

那是我第一次眼睛生病，然而，當時的自己還不知道患上的是什麼，甚至，根本不曉得，這悲傷結膜炎，註定是會潛伏在我身體裡，一輩子的……

15

「非但不可愛、也不漂亮、不迷人、不性感、不聰明、不溫柔，而且還沒有人愛。」

回到宿舍，房間裡的內線響了起來，君說是我的電話，接起來，是楊居安啼笑皆非的聲音，一字不漏的數著我方才脫口的氣話。

「至少，妳很誠實啊！」

陽光雨之後，除了那次暫停練團，我們每天都會準時聚集，不知道是不是為校慶做足準備的關係，樂團一天一天茁壯，更加進步。

團員們已經開始嘗試創作，某個練團的傍晚，我也興沖沖的獻唱自己天外飛來一筆的創作，靈感就源自那天，飢腸轆轆的室友們剛下課就相約到宿舍樓下的學生餐廳吃飯，打菜阿伯看來心情不錯給了我特多份量的菜色，讓我有感而發寫成了歌，君和小白都是我的專屬歌迷，很捧場的拍手頻頻叫好。

只是……

13

等待練團的那個下課後，我在獨自逗留社辦外頭的長廊望見了秋日即將到來的預告。

起初，我沒有發現。

明明是清澈透藍的天空，亮晃晃的太陽映在漆白有些斑駁的牆壁畫出積年累月的歲月痕跡，一片枯黃樹葉就當我仰望著這樣的氣象時翩然飛落，伴隨著細細密密的小雨，聽說，這就是陽光雨。

12

在那之後，阿翔對我說過的話果然預言似的實現了。

季恩真的花費許多時間為我特訓，更在社團招生過後，積極爭取之下順利申請到樂團練習的場地，趁著某日下午，我們大費周章的將所有設備搬移到社辦，直到差不多收工，季恩這才露出久違的笑靨。

當觸見這樣的他，沒有來由的，我突然覺得好懷念。

11

開學後不久，九月的天氣還酷熱得嚇人。

當我尚未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社團接班人的身份，季恩早先幫我請好了公假，於是，印象中，我的第二次公假就是為了星期三的社團招生活動。

放掉兩堂討厭的閱讀課，大家相約在校外某位老學長的租屋處，當學長們遠遠望見手上抱著一堆招生海報的我，個個禁不住感動得都要留下眼淚，後來，聽阿翔的解釋，我才明白，之前社團幹部淨是些粗手粗腳的男生，已經很久沒人主動製作招生海報了。

10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明白的。

那個時候，楊居安淡漠的警告，指的其實是季恩。

只是，我還能有多近的距離？

09

還好，表演出奇成功，當場獲得滿堂喝采，我並沒有受到楊居安太多負面的影響。

當晚收工之後，那些還不算太熟的老學長們說，依照慣例，是要來個例行慶功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表會圓滿落幕終於得以放下心中大石的緣故，大家看來格外開心，個個眉飛色舞的喜悅洋溢臉上，其中，還有個奇怪的學長大概喝醉了的緣故，數度男子氣概地猛拍我的肩膀，頗江湖味的連連道著自己並未看錯人，要季恩準備卸下社團重擔讓我接棒。

08

很快的，時間快轉似的來到社團期末發表會這天，蔚藍天空萬里無雲的，相當晴朗。

因為演出之前必須彩排的關係，我體驗到生平第一次的公假，竟然可以氣定神閒的與趕忙上課的同學背道而馳，散步似的走向禮堂，偶爾，還會不意撞見幾個欣羨不已的眼神，讓我暗自得意許久。

「君，妳說，我是不是已經開始轉好運啦，不用上課耶，班上同學都羨慕死我了！」

07

從此，季恩與我有了奇蹟式的交集，與君說好的轉社約定也隨之作廢似的被逐漸遺忘。

只是，那瞬，我還不怎麼能夠明白，當他指向我，對我說著「就是妳了！」意味著什麼，但我知道，望住那樣深邃炯亮的眼睛，我會忍不住怔住。

至於，為什麼會有這樣怦然心跳的感覺，我無法言明。

06

「今天，是我們Blue Eyes的小演唱會……」

這天，氣候晴朗的午後，小演唱會就在預期的時間之內準時開場，偌大的禮堂裡，前來觀賞的人潮其實不多，但是大家似乎並不是那麼在意，只見季恩隨興的步上舞台，簡單介紹歌曲後，瀟灑演唱。

「那個社長季恩，真的好耀眼唷……」

05

後來實驗證明，我當然扛得動吉他，而且還輕而易舉。

只是，因為吉他社社風相當開放自由，社員可以坐在教室某個角落切磋琴藝、也可以選擇坐在走廊外的階梯開起露天演唱會，不然，也有少數學長會卯起勁來對著幾個漂亮美眉賣弄歌藝。

就是……

04

直到選社這天，我都還提不起勁，輸得太悽慘的關係。

總之，依憑校規，五專一二三年級以及二專一年級的學生都是必須參加社團，並且視為正式課堂時間的。

於是，當天，我們都別無選擇，隨著前所未有的人潮湧進禮堂，有人喋喋不休的討論該加入哪個社團，也有人奮力像是江湖術士叫賣膏藥似的推銷，原本陰晦幽靜的空間轉眼成了吵雜喧囂的菜市場。

03

「孩子，這ㄧ生當中，總要面臨許多抉擇，問題是妳選對了嗎？」

這幾天，君總是追著我問相同的選社問題。

「親愛的小歆，相信我，跟我一起進入慈青社是妳不會後悔的選擇！」

沒事沒事。

他是學長嘛，和我這個新生往後不會有什麼交集的。

只是，就在自我安慰熬過這忐忑不安的夜，隔天星期一正式開學，導師說要按照學號輪流上台自我介紹，我才剛走到講台前，底下不知怎地開始騷動，有人竊竊私語的流傳著，尤其後座的男生，更是用奇怪的眼光放肆打量。

開啟五專冒險似的生活，那年，再兩個月，就要滿十六歲。

搬進宿舍的那天，初晴的午後，微風抹去陣雨來去的痕跡，天空乾淨。

滿心懷抱獨立理想的我，早早搬進被分配的寢室，微笑和安頓好自己正準備離開的家人道別後，趁著室友都還沒報到的空檔，獨自下樓認識周遭環境，幻想自己在這裡有個很棒的開始。